羽化仙宗,主峰之巅,宗主寝殿。
云雾缭绕的庭院内,一局棋下得正紧。
玄天机执黑,执法长老白清风执白。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绞杀正酣。
犬牙交错,局势混沌不明,一如宗门眼下笼罩的迷雾。
“还是没有消息。”
白清风落下一子,声音冷硬如铁。
“派出去的暗探,正在黑风山脉搜查,暂时还没有找到萧辰的踪迹。”
“陆凌风呢?”
玄天机捻着一枚黑子,目光却未离开棋盘。
“很安分。”
白清风淡淡开口,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每天除了疗伤就是打坐,饮食起居,言行举止,都像一个真正的重伤之人。”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玄天机将手中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
看似随意的一手,却让整个棋局的杀伐之气骤然一变。
“越是天衣无缝,越是欲盖弥彰。他演得越好,心中的鬼便越大。”
玄天机的声音平淡无波。
“继续盯着。”
“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略带急切的通传。
“启禀宗主,青玄峰云裳求见。”
玄天机与白清风对视一眼。
前者淡淡道:“让她进来。”
很快,一名身着青衣、气质清冷、容颜秀美的女子快步走进殿中。
她发髻微乱,眼神中满是挥之不去的焦灼。
正是萧辰的六师姐,云裳。
自从青玄长老意外身亡,青玄峰一脉凋零,只剩下她和萧辰相依为命。
她向来性子沉静,此刻却失了仪态,可见其心急如焚。
“弟子云裳,拜见宗主,拜见执法长老。”
她匆匆行了一礼,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宗主,弟子听说,我小师弟他……出事了?”
玄天机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云裳,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将陆凌风的说辞,以及他指控萧辰为内应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就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但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云裳心上。
随着玄天机的叙述,云裳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煞白。
当听到“萧辰是内应”这几个字时,她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没有半点柔弱,只有剑锋般的锐利与决绝。
“绝不可能!”
她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我小师弟与蛊仙门有血海深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怎可能与魔道为伍?”
“宗主明鉴,陆凌风此人,心胸狭隘,早在之前,便三番五次针对小师弟。”
“此事,定是他挟私报复,恶意诬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清风开了口。
他看着云裳,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裳,宗门行事,讲的是证据。”
“陆长老的血焰传讯、归来时的惨烈伤势,目前来看,都构成了对萧辰不利的证据。”
“宗主没有立刻下令追查,已是看在青玄长老的情面上,格外开恩。”
白清风并未透露他和宗主的怀疑,只是在陈述一个让外人无法辩驳的“事实”。他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让云裳的心直往下沉。
“可……”云裳还想争辩。
“够了。”玄天机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本座知道你的来意,也明白你的心情。但真相如何,不是靠争辩就能得出的,需要当事人亲口来说。”
他站起身,走到庭院边缘,负手望着翻腾的云海。
“在找到萧辰之前,任何揣测与争论,都毫无意义。你回去吧。”
玄天机的话,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堵住了云裳所有的话。
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玄天机的身影重重一拜,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宗主,我信小师弟,如同信我自己。”
“请宗主,务必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去。
那清冷的背影,带着一丝萧索与决然。
直到云裳的气息彻底消失,白清风才走到玄天机身边,低声道:“宗主,您是在试探她?”
“人心,是比法宝和修为更难测的东西。”
玄天机没有抬头,声音飘渺。
“一个人的品性如何,不看他身居高位时有多少人追捧,而要看他身陷囹圄时,还有谁愿意为他挺身而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个萧辰,倒是不错。”
白清风没有接话。
他知道,宗主心中已有计较。
棋局未完,棋手未定。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神情激动,难以自持,声音都变了调。
“启禀宗主、执法长老,萧辰师兄回来了!”
“他正在外面,求见宗主!”
啪嗒。
玄天机手中那枚捻了许久的黑子,终于落下。
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落在了棋盘边的玉石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至极的声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外面流动的云雾都为之一滞。
白清风那只正欲落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两人缓缓抬起头,对视了一眼。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但是,都在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如剑锋般锐利的光芒。
棋局,活了。
玄天机脸上那份高深莫测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去看那名跪倒在地上的弟子,反而将目光重新投向未完的棋局。
“很好。”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而后,对那名弟子下令。
“你,立刻去一趟凌云峰,请陆凌风长老到议事大殿。”
“告诉他,萧辰回来了,请他来当面对质。”
宗主特意将请和当面对质这几个字咬得极重,像是在用锤子一下下敲击。
那名弟子不是傻子,瞬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一股寒意混杂着兴奋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有半点耽搁,连滚带爬地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陆凌风所在的凌云峰而去。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