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的发言结束后,满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沉闷的嗡鸣,时不时还夹杂着齿轮卡顿的声响。众人紧绷的面庞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有的人眉头紧锁,有的人眼神飘忽,有的人则紧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政法委书记李显平坐在会议桌的一侧,目光紧锁着市委书记钟毅。他清楚地看到,钟毅原本刚毅的脸上,此刻明显写满了疲惫与失意。作为市委书记,用人权无疑是最核心的权力,这一点不仅李显平,在座的诸位心里比谁都清楚。
按照钟毅原本的计划,只是让公安局长沈鹏先停职配合调查,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进一步的处理,毕竟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理论上讲,这样的方式也是更加稳妥。
然而,如今事态的发展早已脱离了钟毅的掌控,这不仅是对钟毅个人权威的挑战,更是对整个市委领导班子稳定的冲击。在众位在座的常委们看来,失去对会议的控制权,在外人来看不过是对一个干部的处理严重了一些 ,但这对一位市委书记而言,远比单纯对一个干部处理严重的多,因为这关乎着市委书记在班子里的话语权和掌控力。
李显平看着众位常委陆续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铁锨划过水泥路面一般尖锐,让人浑身不自在。随后,在市委书记钟毅和市长张庆合离场之后,大家鱼贯而出,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渐渐消失在各自办公室。
李显平手里把弄着一支烟,待差不多众人都离场之后,也缓缓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臧登峰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的潭水,晦暗不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寂寥,仿佛整个市委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权力的迷宫中徘徊。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政法委书记办公室,深褐色的胡桃木办公桌一尘不染,在阳关的照射下泛着光泽。桌面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和一个精致的竹子打造的笔筒,笔筒里插着几支钢笔和倒放的毛笔,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使用。墙角的绿植耷拉着叶片,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墙上挂着两幅地图,东原市城市规划图和中国地图。
李显平先是将窗帘拉上,又与市委常委、副市长臧登峰握了下手,掌心微微用力,挤出一丝笑容:“登峰市长,非常感谢仗义执言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那笑容挂在脸上,却未达眼底,显得有些牵强和僵硬。
臧登峰倒也笑了笑,那笑容同样没有温度,更像是一种礼貌性的回应。随后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沙发发出轻微的下陷声,仿佛在承受着他们沉重的身躯和复杂的心事。臧登峰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疑惑:“今天市委开的这个会,节奏上有些乱啊,我怎么有些看不懂啊。怎么,你和瑞林同志、志远同志是有过节?还是他们不知道,沈鹏是你的外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节奏不紧不慢,却透露出一种试探的意味。
李显平缓缓摇头,额头上的皱纹也随之加深,仿佛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此刻的忧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又能有什么过节啊,志远嘛,他是分管领导,没有办法,瑞林都表了态,他必须要表态。倒是瑞林我也很诧异啊,自从到了市委班子之后啊,从来没有这么态度鲜明地发表过意见啊,这点我倒是很意外。”
李显平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困惑。
臧登峰赞同地点头,几根手指搓着下巴,眼神里很是不解:“是啊,我看不止是我们意外,钟书记的表情,我看也很意外啊,这个怕是已经超过了钟书记的掌控啊。”
李显平伸手从桌上精致的烟盒里抽敲出两支烟,臧登峰抽出了一支,李显平拿出打火机 “啪” 的一声燃起幽蓝的火苗,为臧登峰点了烟。臧登峰喃喃道:“复杂,复杂啊!” 说着,他将烟盒又推向了李显平。
臧登峰带着一丝好奇凑近:“显平啊,你家外甥把这个东西,到底搞哪里去了,这个时候,还不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现在他还是县委常委,现在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东西拿回来,事情不就完了嘛。”
李显平苦笑着吐出一个烟圈。“哎呀,这个东西,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啊。” 说罢,他靠在沙发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周海英,无论如何也是不好得罪的,人家是花钱买的,周海英倒是怕他爹,但是如今的周鸿基已经是省委常委,那是自己这个副厅级干部,可以随便打扰的,就算自己拨通了电话,这话又该如何开口啊。
市委书记钟毅回到办公室后,面色阴沉,乌云密布。办公桌上,一摞文件整齐地摆放着,等待着他的批阅,但此刻钟书记却无心顾及。
十分钟后,市委秘书长郭志远匆匆赶来,他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钟毅。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郭志远快步走到钟毅面前,腰微微弯着,神色恭敬,连大气都不敢出:“钟书记。”
钟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声音清脆而急促。钟毅说道:“志远同志啊,没想到啊,统战工作拿下了一个公安局长,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啊。”
郭志远心里 “咯噔” 一下,他早就知道,按照钟毅一贯仁慈忠义的作风,原本只是打算让沈鹏停职,再视其表现调整岗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如今,这方向被带偏了……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地解释道:“钟书记,没想到啊。这个唐书记在会场上突然提出了要严惩啊。我作为分管领导,不得不进行表态。”
钟毅刚刚眉间确实有了一些怒意,但此刻倒也舒展了,一切都是沈鹏咎由自取,钟毅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呀,也不怪大家。主要责任肯定还是在沈鹏同志个人。但是我一向主张,要分门别类地处理一些问题,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沈鹏是显平同志的外甥,就要袒护他。而是觉得,事情总要有个前因后果,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停职是最为稳妥的,但是啊,这样的同志,是很不适合担任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的,拿下来,对东洪的干部群众都是好事情嘛。”
郭志远看钟毅话虽如此,但自然明白钟毅内心里并不一定和嘴上说的那么坦然。最近,钟毅的心情本就不好,倒不是因为沈鹏的事,而是省人大常务会议顺利举行,周鸿基主动辞去副省长职务,俞泰民省长提名东台市市委书记出任副省长,老方留下的人大副主任位置又被交通厅的瑞洪厅长占了。这意味着省委四大班子副省级位置已满,短期内钟毅晋升副省级干部的希望极为渺茫,而钟书记的年龄却已没有了太多可以等待的空间。
领导干部们个个嗅觉敏锐,已是知道,钟书记似乎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这就是退休制度的伟大之处。因此,市委班子原本安定团结的局面,已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钟毅也察觉到班子里已是暗流涌动,没有办法,这就是年龄结构导致的问题,下一步,东原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将面临调整。这种来自权力高层的压力和内部的暗流,让钟毅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焦虑。
夕阳余晖珍之下,李显平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墙上,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无奈之下,他拨通了沈鹏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等待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上的鼓点,让他的心揪得越来越紧。
终于,电话接通了,沈鹏的声音带着万分诧异:“怎么回事?大舅,停职怎么就变成免职了?” 声音里满是震惊与不解,仿佛是一个突然被卷入风暴的孩子,不知所措。
李显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语气沉重地说道:“下午的时候就告诉你了,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钟书记啊,年龄大了,并不是能够完全掌管全局的,一旦到了常委会上,变数很大啊。你现在务必抓紧时间找周海英,把瓶子要回来。要回来瓶子之后,还能保住你县委常委的职务。下一步,在工作安排上,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要不回来,那个瓶子,到最后,你能想象的到整个后果吗?”
沈鹏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突然爆发:“这事我不管了!他要是不给我,我一枪毙了他王八蛋。”
李显平知道,自己的外甥说的气话而已,就说道:“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嘛,周海英现在手里紧紧地捏着你们的把柄啊。这瓶子为什么会给毕瑞豪,毕瑞豪怎么就卖给了周海英,拿到台面上这些你说得清楚吗?现在,你再去找周海英,坚决把这瓶子给要回来。时间不多啦!如果在王建广离开之前你要不回来瓶子,你的县委常委也必定会被拿下。到时候,你真的就去做生意去吧!”
“大舅,这个周海英,完全的不讲规矩啊,他就是不给嘛!”
李显平无奈的道:“给钱嘛,他不就是想要钱嘛。你让那个毕瑞豪,拿钱砸,也要把他给砸出来。”
挂断电话,沈鹏怒不可遏,一把抓起电话重重砸在桌子上,听筒与桌面碰撞发出 “哐当” 巨响。嘴里骂骂咧咧:“这个周海英,做事太不讲规矩了,真把人逼急了,妈的,真的一枪毙了他!” 说着,他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把手枪,又摸出一盒子弹,颤抖着双手将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夹。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他心跳的节奏,紧张而急促。
沈鹏盯着手枪,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希望。可很快,理智又将他拉了回来,他想起自己身为公安局长的职责,以及一旦开枪将会带来的严重后果。他缓缓又将子弹一颗颗退了出来,动作机械而迟缓,喃喃自语:“一个破瓶子而已,周海英省委常委的儿子,怎么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妈的,领导干部的子女,也太黑了。” 他拿起没有上膛的枪,在办公室里漫无目的地瞄来瞄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周海英的化身,恨不得将其打成筛子泄愤。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县委大院,我刚刚走进办公室落座,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杨伯君就抱着一摞文件快步走来,文件堆叠得整整齐齐。
“有没有急件呀?” 我翻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
杨伯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县长,有两个全国防总的紧急文件,还有一份是农业厅关于加快做好三夏农业抢收工作的紧急通知,说的都是一个事,七月份,可能要下大雨,波及整个华东六省。”
想着昨天李叔的一再强调防汛的事,我又问:“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特别安排?” 我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韩俊主任已经审核过今天的行程。上午主要是批阅文件、在办公室会客,还要听取吕连群部长关于农资市场整治有关情况的汇报。”
我点点头:“如果时间安排得过来,就安排去一趟平水河大堤,检查防汛工程。”
“下午时间比较充足。上午还有几位企业家想来汇报工作,县长,您看我们是否安排?” 杨伯君询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和期待。
“是哪些企业家?” 我来了兴致。
“是坤豪公司的毕老板,他已经打了几次电话,之前都没安排上。” 杨伯君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我思索片刻,昨天晚上,几个人都给我打来电话,说了沈鹏被免职的事,恐怕这个毕瑞豪,也是着急难耐,越是这个时候,情况不明,我决定还是了解一下情况,暂时不见,就说道:“这样吧,把时间安排在明天吧。上午听完工作汇报后,就去查看防汛工作。通知一下水利局、农业局、交通局和民政局,还有分管副县长,以及沿河各乡镇主要负责人。哦,对了,伯君,你利用这个时间抓紧时间整理一下咱们到平安曹河考察的经验做法,和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思路。之前你写的稿子,我也看了,你结合这次考察,再整理一下,我有一些新的思考,你结合上面的内容,再做一个调整。” 说着,我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淡红色的笔记本。
杨伯君接过笔记本之后,我嘱咐道:“伯君啊,这是我的私人笔记本,很多内容要注意保密。”
杨伯君双手接过,认真道:“我只看该看的内容。”
时间还早,我正专注地处理文件,看着防总发的天气预警信息,多地都将出现暴雨,情况倒是不容乐观。恰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拿起听筒,一个浑厚而略显生硬的声音传来:“是李朝阳同志吗?”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来自权力高层的质问。
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我谨慎地问道:“您是?”
“我是政法委李显平啊。”
我的语气里带着恭敬:“李书记您好啊,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的沉默片刻,李显平的声音裹着寒冰从听筒里传来:“是这样。经过市委研究和市委政法委考虑,你们立即启动程序,免去沈鹏政法委书记的职务。政法委书记的工作,暂时由其他常委代管。研究完之后,报市政法委和市委。” 沈鹏被免职的消息,早在市委常委会结束后就像长了翅膀,在官场的各个角落飞速传开。可当这个决定从李显平口中说出,让一个即将被免职的人的舅舅启动免职自己外甥的程序,这简直是权力场中最荒诞的黑色幽默,整个这件事就如同一场闹剧,而沈鹏却被迫成为了主角。
我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显平书记,我已经让沈鹏同志在两天内尽快把瓶子找回来。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没有必要实施免职吧?”
李显平很是无奈的道:“这是市委的决定。关于沈鹏同志的副县长和公安局长,市委有关部门会通知你们按程序免除的。朝阳同志,我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一个是通知你,第二个是你们县委也要主动关心沈鹏同志,他虽然被免了职,但还是县委委员,常委,还是我们的同志嘛。”
说完这些之后,李显平才挂断了电话。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再次尖锐地响起,刺耳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我深拿起听筒,晓阳简洁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抽空给你打电话,马上要去省城。今晚回妈那里。”
“什么事?” 我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担心起了岂露。
“永林市长牵了头,红旗书记要去找于伟正部长汇报工作,晚上可能在省城吃饭,爸也会参加,我去搞服务。”
我心里暗道,“红旗书记作为县委书记,按说没资格直接向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汇报工作,但永林市长出面就不一样了。我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如今市里有两个副市长的职位空缺。红旗书记虽有资历,但竞争者众多,光明区的刘乾坤、市政府秘书长常云超、滨城县委书记赵福海、定丰县委书记马清文…… 这些名字在我脑海中一一闪过,并不是说要去跑要去送,而是同样竞争的优秀干部太多,如果不争取,机会就渺茫了。
晓阳突然严肃起来:“晚上我不在家,你不许到处乱跑,明白没有,回来我要检查作业的。” 没等她说完,电话就 “嘟” 的一声挂断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我拉回现实,“咚咚咚” 的声音不重,却像是敲在心上。
吕连群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推门而入,他微微躬身,发型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却在踏进来的瞬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灰尘印。“县长,不打扰吧?我来汇报几句。” 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谄媚,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心里清楚,如今的沈鹏突然被免职了,吕连群是个聪明人,自然是更加积极的向县委政府靠拢。我慢慢起身,面带微笑的走了过去,说道。“连群同志,坐下说吧。”
我绕过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文件上的红批字格外刺眼。将他引到会客区的长条椅子旁。
吕连群坐下后,身体微微前倾,清了清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烫金的字样,却有些边角已经磨损。“县长,我主要来汇报农资检测的事。工商局送了 20 多瓶未开封的农药、10多袋未开封的肥料,还有些开封过的,都送到农业局检测了。但市里农业局那边说,市里面检测水平有限,材料太多消化不了,结果还得等。”
我神色平静地问:“检测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不好说啊县长。我昨晚下班前特意给农业局魏书记打电话,他就这么说的,能力有限,需要时间。”
我心里清楚,吕连群和毕瑞豪私下交情匪浅,两人经常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我对毕瑞豪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他承认化肥厂存在问题,接受处罚,县委自然会保他。毕竟粮食产量统计中的水分,与化肥质量脱不了干系,就像一根藤上的苦瓜,谁也撇不清关系。
想到这,我又问:“连群部长,今年的粮食产量统计得如何了?”
吕连群坐直身子,腰板挺得笔直。“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详细的还得等一周。不过农业局和统计局的同志说,初步结果能反映出问题,和实际情况相差不大。这次统计,我们把全县小麦生长情况分了好、中、差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选三个乡镇,每个乡镇选三个村,每个村再选三块以上高产片和低产片定点调查,还随机抽样了三个乡镇…… 最后得出理论产量大概在 720 斤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我心里一沉,原本预估是 750 斤,虽相差不大,但联想到之前亩产 1000 斤的统计数据,这里面的水分令人心惊。100 万亩土地,实际产量与虚报数据的差距,足以说明粮食统计中的乱象,这件事处理不好报上去,东洪县的干部短期内再也不能过安稳日子了。
我盯着吕连群,眼神变得锐利,语气严肃:“吕主任,亩产 1000 斤的统计,算下来咱们一亩地虚报了 280 斤粮食。”
“县长,280斤这是真实数据,经得起事实和历史的检验!”
“吕主任啊,之前的1000斤,现在的720斤,有何感想?
吕连群犹豫片刻后说道:“县长啊,我说句实话,我在东洪这么多年,也是从基层爬上来的,东洪县委政府班子,我经历了几届,其实,以您的能力,以您的背景,可以完全不趟这趟浑水,一样的可以升官的,东洪县的责任呢,主要在泰峰书记嘛,您完全可以装不知道,这样的话,上面问下来,直接找泰峰书记,反正泰峰书记也被双规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泰峰书记本来对吨粮田建设就有责任嘛。”
“你的意思还是按照达标了进行上报?”
吕连群道:“今年三夏工作会上,省长强调要实现三个丰收,如果不能实现丰收的话,这个责任,不好落实啊!”
我心里暗道,如果今年还虚报产量,那么再出问题就是我的责任,我马上道:“连群同志啊,弄虚作假的数字,只会加重群众负担,误导国家决策!究其根本,我怀疑和农资有关系,这一点上,毕瑞豪也是清楚的嘛,你和毕瑞豪关系好,去跟他说说,粮食产量和肥料质量密切相关。县委不会一棍子打死,只要实事求是找问题,我们内部处理就行,不会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连群同志,这个时候,你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吕连群自然是明白的,如果不找毕瑞豪的原因,他这个农委主任就脱不了干系,犹豫片刻后,他点点头:“我能明白,县长。那这样,我和这个毕瑞豪,沟通沟通,希望他把该承担的责任,承担下来。”
我继续说道:“你是农委主任,减轻农民负担的工作也要抓紧。公粮和提留统筹比例不能超过 20%,这是上级早就定下的。马上要交公粮和提留统筹,必须严格执行。”
吕连群又点点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像是吞了一颗苦涩的药丸。“明白了,县长。只是我担心乡镇和村里面干部的意见会很大,乡镇财政和村里的公务开支,主要是依靠这一块啊,我怕贸然减去三分之一,乡里要揭不开锅啊。”
我没有丝毫的动摇:“连群,连群,就是要把心和群众连接在一起嘛,连群同志,咱们不能只考虑干部,那群众的意见呢?让群众少交粮,他们会不高兴?我们是为群众服务的,不是为干部服务。就算 20% 的比重,也比其他区县平均17%高了。多收了这么多年,不让大家退已经是照顾大家了,苛政猛于虎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你想想为什么群众愿意种西瓜?因为种粮食再怎么辛苦的种,也达不到亩产千斤啊。就是因为账本上的收成虚高,咱们的干部才敢把公粮和提留统筹的比例设置这么高,群众承担了太多了,吕主任,做方案吧,到时候常委会上研究!”
吕连群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县长,我尽快组织方案,争取明天让您过目。”
我点了点头说道:“对了,你是组织部长,今天有没有接到什么通知啊?”
吕连群道:“县长,您说的是正式通知,还是私下通知?”
“都说说吧。”
哦,沈鹏同志,市委要求按程序免职,但是市委的文件还没下来,我们也在等通知。
我看着吕连群,心里暗道,这吕连群还是有些渠道的,市委正式文件没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点了点头,没有回应,毕竟市委的文件没下来,我可以听,但不可以说,就道:“连群同志,我给你讲的是市委组织部的关于在农村选取堡垒支部示范点的事,你在给我讲什么?我听不懂。”
吕连群的嘴一下张大了,一脸尴尬的道:“哎呀,县长,你,你说的是这个事啊,这个事,这个事的文件,还没下来。我还以为您在关心,咱们沈鹏同志。”
我带着一丝好奇道:“这个瓶子的事,我是知道的,你知不知道,这个瓶子,咱们沈局长,搞哪里去了?”
吕连群带着一丝审视,说道:“县长,您真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吕连群站起身来,看了看门口,倒是没什么人,就说道:“县长,我给你说,这个东西,我听说,是被周海英给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