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小巷故事
在这座城市最繁华街道背后的小巷里，隐匿着一家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餐馆。每当夜幕降临，城市被霓虹灯光所笼罩，餐馆招牌上的字在灯光映照下格外显眼。食客们进进出出，欢声笑语不断从店内传出，洋溢着生活的烟火气息。然而，很少有人知晓，餐馆后厨里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九月家境并不宽裕，为了自己的生活费，周末她会来到这家餐馆的后厨，负责一些杂活。后厨的工作单调又繁重，可九月没有丝毫抱怨，因为这份工作能给她带来一些收入，让她的生活多了一丝希望。
那天，九月像往常一样，迎着清晨还未散尽的寒意走进后厨，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后厨弥漫着各种调料混合的刺鼻味道，油腻的油烟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肆意地飞舞、盘旋，仿佛永远不会消散。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铝盆吸引了她的目光。盆里，密密麻麻地浮着数不清的鹌鹑蛋，粗略一看，大概有三百颗左右。这些鹌鹑蛋安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乍一眼望去，竟像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眼球，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让九月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九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然后缓缓走上前去。按照惯例，她需要将这些鹌鹑蛋清洗干净并妥善处理好。她伸出手，捞起一颗鹌鹑蛋，那蛋的表面滑溜溜的，带着一丝凉意，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就在她准备将这颗蛋放到一边时，她的小指关节不经意间抵到了蛋壳的裂缝处。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如电流般袭来，她下意识地猛地抽回手，只见指甲缝里嵌进了尖锐的碎壳，殷红的鲜血也顺着指甲缝渗了出来。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流下，在节能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美得有些不真实，却又带着一丝刺痛。
她简单地用水冲洗了一下伤口，找了块破旧的抹布随意包扎了一下，便又继续手中的工作。每拿起一颗鹌鹑蛋，她都小心翼翼，生怕再被碎壳扎到。可即便如此，那些碎壳还是像调皮的精灵，不时地钻进她的指甲缝。疼痛一次次传来，她的心情也愈发烦躁。她不禁在心里抱怨这份工作的艰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疑问，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狭小闷热、满是油污的后厨里，做着如此琐碎又痛苦的事情？
在处理鹌鹑蛋的间隙，九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忙碌的同事们。大厨正熟练地挥舞着手中的锅铲，锅里的菜肴在高温的作用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配菜师傅则专注地切着各种蔬菜，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彩的表演。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节奏，对九月这边的小状况毫不在意，仿佛她只是后厨里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九月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紧紧包围。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盆里的鹌鹑蛋逐渐减少。九月的手指已经被疼痛折磨得麻木不堪，指甲缝里满是碎壳和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看着那些处理好的鹌鹑蛋，她心中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对生活的无奈。这时，后厨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打破了后厨的闷热。九月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注意力从鹌鹑蛋上转移开。
走进来的是餐馆老板，他神色匆匆，径直向后厨的冰箱走去。他快速地拿了一些食材后，又匆匆离开，甚至连看都没看九月一眼，仿佛她真的只是这个后厨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九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在这里工作这么久，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隐形人，没有人在意她的付出，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感受。她的努力和辛苦，仿佛都被这浓浓的油烟所掩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九月处理完了最后一颗鹌鹑蛋。她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抽空了一般。她强忍着手指的疼痛，将铝盆清理干净。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指，她陷入了沉思。这份工作虽然辛苦，甚至有些让人难以忍受，但它是自己生活的来源。自己不能因为一点疼痛就轻易放弃，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她必须要坚持下去。哪怕未来的道路充满荆棘，她也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走。
收拾好东西后，九月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后厨。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路灯陆续亮起，昏黄的灯光洒在地面上，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她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心中的疲惫感稍稍减轻了一些。虽然今天在后厨经历了不愉快的事情，但生活还在继续，下一个周末她又将重复同样的工作。不过，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以更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因为她坚信，每一份努力都不会白费。
又一个周末清晨，带着丝丝凉意的阳光，艰难地透过后厨那满是油污的窗户，洒落在略显昏暗的空间里。九月机械地重复着手中剥鹌鹑蛋的动作，周围是嘈杂的锅碗瓢盆碰撞声以及同事们忙碌的身影。然而，她的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了别处。
“把《马关条约》赔款换算成现在的猪肉价。”历史老师上周布置的这道思考题，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浮现。这看似荒诞不经的问题，却在她心中扎下了根，怎么也挥之不去。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盛着剥蛋温水的盆子里。
鬼使神差般，她蘸着那盆里略带浑浊的温水，在油腻的瓷砖上缓缓写下：2亿两白银 = 吨。每写下一个数字，她的心情就愈发沉重。水痕在这带着丝丝寒气的后厨中迅速凝结，宛如一条蜿蜒的冰河，仿佛将她与现实隔开，一头扎进了那段沉重的历史。
2亿两白银，在当年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啊。清政府为了支付这笔巨额赔款，百姓承受了怎样的苛捐杂税，生活陷入了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而换算成如今的吨猪肉，这个具象化的数字，更让她深刻地感受到历史沉甸甸的分量。这不是简单的数字换算，而是一段屈辱历史的具象呈现，是一个民族曾经的伤痛记忆。
她想起历史课上老师讲述的甲午海战，北洋水师的将士们在海上奋力抵抗，炮弹在海面上炸开一朵朵巨大的水花。他们怀着必死的决心，与敌人殊死搏斗，可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惨败。那一艘艘被击沉的战舰，就像一个个倒下的巨人，宣告着那个时代的无力和悲哀。而《马关条约》的签订，更是将中国推向了更深的深渊。台湾岛及其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被割让，大片国土沦丧，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在这喧闹的后厨，九月的思绪却沉浸在历史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周围同事们依旧在忙碌，他们忙着切菜、炒菜、装盘，为了餐馆的生意而奔波，没人注意到她这个角落里的异样。她看着那渐渐干涸的水痕，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历史的悲愤，有对先辈们苦难的同情，也有对自己生活的反思。
曾经的中国，因为落后，因为腐朽，遭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而如今，我们生活在和平年代，看似远离了那些战火与纷争，但这段历史又怎能轻易忘却。这换算出来的猪肉价，就像一个警钟，时刻提醒着我们，落后就要挨打，只有不断努力，才能让国家变得强大，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她又想起自己每天在后厨的辛苦劳作，虽然疲惫不堪，但和当年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如今的生活，是无数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就像这看似简单的剥鹌鹑蛋工作，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没有理由不认真对待。每一颗鹌鹑蛋，都承载着她对生活的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水痕彻底干涸了，瓷砖上只留下淡淡的印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但九月知道，这段思考和感悟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她重新拿起鹌鹑蛋，继续手中的工作，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已截然不同。她带着对历史的敬畏，对生活的感恩，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这平凡的工作中，因为她明白，每一个平凡的当下，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都需要我们用心去珍惜和把握。
“又在算你那死人账！”老板娘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九月的思绪。老板娘一脚踢开脚边的奶粉罐，那奶粉罐是后厨用来装食盐的，随着这一脚，罐子滚出老远，发出沉闷的声响。“这筐剥完去前厅擦玻璃，工钱加五块。”老板娘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九月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工具。
就在这时，铁盆被老板娘不小心踹翻，三百颗赤裸的鹌鹑蛋瞬间滚落在地，蛋黄从蛋白里溢出来，像被刺破的富士山雪顶，黄白相间的蛋液在地上蔓延开来，一片狼藉。九月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心疼，这可是她辛苦劳作的成果啊。
她急忙蹲下身，用校服下摆兜住幸存的三十二颗蛋。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袖口裂线处夹着半页笔记纸。油渍正沿着“明治政府年度财政预算”的字样爬行，最终停在“相当于清政府十年海关收入”的批注旁。历史与现实，就像两条看似平行却又紧密相连的线，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九月把那三十二颗鹌鹑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站起身来，看着满地的蛋液和破碎的蛋壳，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无奈。她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意外和不如意，但她不能被这些打倒。她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地上的残局。
在清理的过程中，她的思绪又飘回到了过去。她想起小时候，外公总是会给她讲一些历史故事，那些故事里有英雄的热血，有百姓的苦难，也有国家的兴衰。当时的她，只是把这些故事当作一种消遣，并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而现在，当她亲身经历生活的艰辛，再回想起那些故事，她才明白了历史的厚重和生活的不易。
清理完地面后，九月按照老板娘的要求，来到前厅擦玻璃。前厅里人来人往，食客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与后厨的忙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拿起抹布，用力地擦拭着玻璃，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
擦完玻璃后，九月回到后厨，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这一天，她比往常更加努力，也更加专注。因为她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哪怕这种努力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她来说，却是通向未来的唯一希望。
夜幕再次降临，餐馆里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九月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餐馆，街道上的霓虹灯光依旧闪烁，但她却没有了往日的疲惫和迷茫。她抬头望着天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放弃，总有一天，她会走出这片狭小的天地，去拥抱更广阔的世界。
回到家后，九月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些鹌鹑蛋、那段历史、老板娘的责骂……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生活不会因为她的抱怨而改变，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九月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力量。她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将勇敢地去面对。因为她是九月，一个坚强、勇敢，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