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瓷有些惊讶对方说‘不期待’，这样的条件作为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拒绝吧，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守，她可以理解。
“为什么？”一个即兴开口的问题，成为了她想要探究自己雇佣的这位驾驶员小姐的引子。
她问此类问题，不过是源自于有些唏嘘于一些科技世界的毁灭，由于科技发展受到瓶颈期桎梏，星球之内的智慧生命分化出自我毁灭道路，朝着机械上传的角度发展演绎。
最后达成一致，化作深海陆地峡谷，亦或者某处坚固无比的庞大地下设施内的电子生命。
最终，由于材料分化瓦解，文明在无声无息的风中消解。
她看着这个世界，感觉也有朝着那个方向发展的意味。
带着头盔的女人指尖收紧，在掌心里轻挠了两下，平复下情绪，她们无论换了怎样的身份，见面之后总能阴差阳错的攀谈结识相交……
这其中，有她的处心积虑，也有一种独属于灵魂共鸣的吸引。
“造物之神没有模板，无法学习、无法纠正、无法后悔，只能不断摸索着，直到结局得出错误或正确的结论，所以每个决定都必须绝对理智…可依旧免不了犯错。”
“若是对造物无情，便没有创造的必要，若是有情……则永远无法避免痛苦。”宫九韶声音平缓，没有什么起伏，被电子变声器传达出来时，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论述一件客观事情。
无悲无喜。
虞瓷原本只是好奇她的想法，听完之后却罕见地有些沉默，下意识会想起某个人，带入进去设想……所以，她会痛苦吗？
下唇被微微咬得发白，她露出一个略微嘲意的笑，她怎么会错…
“这是什么？”她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顺手一指面前的东西，将注意力转移开来。
宫九韶目光落去，脑海瞬间检索眼前科技的知识，精简提要之后，复述出来，说得格外详细，甚至有些详细到让听众有种自己好像懂了。
回去可以尝试手搓一个的错觉。
只是回过神才发现，对方其实根本没有讲述核心科技，只是将功能部件一一说明，其中的轮距扭力，能源的转化效率等。
虞瓷听得津津有味，目光透过那薄薄一层合金外壳，看向内部，果然和驾驶员小姐说得一样，甚至没有多少出入。
她听着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劲起来，虽然同属于派克公司旗下的子公司，但是旅行驾驶员怎么也不会和工程师牵扯到一块，她哪里来这样详细的内容？
宫九韶在前面尽职尽责充当导游讲解，虞瓷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的身躯，那后背的弧度，腰间的腰窝，背上的肩胛骨……
被一体化工作服绷得玲珑有致，又不失设计感和宽松放量感，手肘小腿膝盖上，有些许布料褶皱，上面暗银色的涂层被弯曲之后透着一股斑斓的彩光。
这种极其熟悉的即视感，让她银牙微紧，原本跟在身后的脚步顿了下来，任由宫九韶往前继续走了两步。
只一步，她就停下来了。
自己脚步很轻，一般情况下不会被觉察，正常人感知到自己停步到转身，至少也要三两步的余量，而她实在有些太快了。
就像是，用神魂网罗密布，将她牢牢捆紧一般。
“怎么了？”宫九韶转身，看着一脸冷色看着自己的虞瓷，心中不安的慌乱感愈来愈深，最后有些颓唐道:“这个展…还有三分之一……”她的语气有些小心，带着一丝希冀，希望对方让自己讲述完最后的展品。
“有意思吗？”虞瓷没有在乎她说的什么，而是反问回去。
有意思吗，凭借着对自己的天然吸引，一直围绕着她，将她心绪一次又一次勾起，这有意思吗？
她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这回又是要将我哄得团团转，然后达成什么目的之后，再开口说什么神没有情爱，将我一脚踢开吗？”虞瓷一直不太想和对方起正面冲突，她设想着能少见就少见，爱少了，恨也会自然少了。
可为什么又来招惹她？
“呵…主神大人好雅兴，三千大界，无数兆生灵，缘何偏偏盯着我一人不放？”
“毕竟我也只不过和您相处认识了‘千年多’而已，和您悠久漫长的生命相比，微不足道，您大可以去再寻找一些和我差不多的灵魂。”
“何必如此？”她咬着舌尖，将那股委屈的意味强压下来，这些话说出来，伤人又伤己，她五指压在展柜边缘，指尖将那高强度玻璃生生掰了一块下来，如同捏碎糖人一样，在手中揉的稀碎。
话语如刀，是真真切切会伤人的利器，宫九韶站在原地，好似被冰封冻住，血管里的每一寸都生出细密的冰碴子，将她内里破坏的一干二净。
遮掩在头盔下的眼眸头回在虞瓷面前红了又红，那原本被自己摒弃的计划，又从心底深处刨了出来。
“我…对不起虞瓷。”于爱人面前她卑微如草芥，低头认错。
“你可还喜欢黎绛她们，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定然不会原谅我，那我将你喜欢的部分分割，为你重塑一个你爱的只有那千岁记忆的人可好？”她往前靠了两步，将虞瓷逼退两步。
一进一退，将虞瓷逼到L形展台死角，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深情款款的语气被机械音覆盖，带着理性的疯狂。
“我将它赠给你了，它是该属于你才对…”
“请…原谅我的笨拙，我或许…不如做人的时候多情、浪漫，甚至是顽固、冥顽不灵、迟钝。”在一顿一顿的机械音之下，头盔内的鎏金色眼眸像是化开的岩浆，滚动着一层胶质层。
“我总在征求原谅，却不知该如何去做，跟着你是因为真的思念你…如若造成困扰的话，我只能…抱歉…”
“对不起…”她真的很没用，面对虞瓷的时候，无法运筹帷幄，更无法料事如神……
只有笨拙，像是孩童摘花赠与心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