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古遗留的典籍里，秦钰得悉了龙族成年的相关事，也从故事里了解了爱恨情仇，甚至男女之爱。
可黎安观他之前种种，不像是已通情窍的模样。
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秦钰对拂晓的依赖，单纯只是至交知己。
至少目前……可能确实如此。
黎安的情绪平静下来，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归拂晓，连同黎安先前的某些想法，也一并为拂晓所承接，拂晓因此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秦钰的成年期意味着什么。
比起黎安因过往两人的关系，所以隐约猜测秦钰或许已经动情而不自知，拂晓就坦荡单纯多了，坚定地认为秦钰跑那么快，是怕在他和言黥封面前出糗，怕被自己笑话。
拂晓对秦钰那点儿小气的度量嗤之以鼻地嫌弃，然后回到船舱，靠在被结界封锁的门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奚落笑话，“喂，秦小弟，你自己能解决吗？知道怎么解决？要不老大我好心替你跑一趟合欢宗……”
“不准去！”
一声夹杂怒意的低喝打断拂晓的奚落，但不过一息，那声音的主人就软了调子，好声气地哄着门外的人，“我无事，自己也能处理。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是容易惹上麻烦。你实在想帮我，可以你本源之力助我静心。”
“我不。”
拂晓本就是来笑话他的，哪儿会那么好心地帮他？
老神在在地摆了前辈的谱，拂晓拉长了调子，语重心长地教诲，“修行先修心，心不静，道难行。你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七情六欲，超脱俗世，悟得大道。不能老是想着靠外物，走捷径，那是要不得的。”
听着门外的人絮絮叨叨地假正经，秦钰被气笑了，可开口时还是收敛了几分反讽，“那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许我片刻清净，默念心经，以求心静。”
而不是在这儿说风凉话，扰得自己无法静心。
敛息守神，以灵力神魂对抗着来势汹汹的肉体本能，秦钰一边煎熬着盘膝打坐，一边分心应付拂晓的骚扰。
或许是拂晓的力量所致，他虽说了不帮自己，但意识传音间，灵魂联系中两人力量的彼此流转，多多少少让拂晓的力量流经自己身躯，秦钰在跟拂晓的谈话间，竟觉得比自己干熬要更好受些。
唯一让秦钰觉得不太妙的，是心中克制不住的，想往拂晓气息来处靠的蠢蠢欲动。
意念所引，本是坐在榻上的人，此刻却盘膝坐在了门前，背靠一扇木门，门外就是那特意来嘲讽他的人。
拂晓瞅着门边的影子，吃了一声，叹着气摇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亏我觉得你自个儿待着难受，特意来陪你说说话。既然你不领情，那我走就是了。”
“等等！”
明知他是来消遣自己，在这儿也净帮倒忙，但听他说要走，秦钰却又急急出声挽留，将人叫停又抿了嘴，纠结着难以开口。
但深知那不是个有耐心的，沉默两息，秦钰到底开了口，“别走。我不是要撵你走……你，你能来陪我，我……很安心。”
断断续续坦诚心声，秦钰只觉得本就燥热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滚烫了，听觉却是倏地放开，屏气凝息地听着门外的动静，以致在放开听觉后竟没能听见其他的杂声。
拂晓换了只支撑全身重量的脚，本还想再逗弄他几回，却在话将出口时，为莫名的情绪拦阻，最后静静歇了声。
门外一时寂静，秦钰只听得些许悉悉索索的碎响，直到后背靠着的木门传来轻微的推背感，惊愕侧首，就见门边多了个影子。
“不走，你歇着吧。”
黎安靠门坐着，隔着一道木门，与他背靠背，仰头盯着船舱走廊顶上以法术点亮的灯笼，思绪不知又回到了哪一个时空，声音是不同平常清冽的轻柔温和，“不吵你了，你自己静心调整。”
说罢，他当真不再吭声，只有平缓呼吸，透过木门，清晰落入门内人耳中。
黎安在这一瞬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倒不是他有多想放过秦钰，只是怕那个曾经的自己玩儿脱了，将人逼急了后，丢脸的又成了自己。
他的记忆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复苏，所以比拂晓先一步预见了，将人逼急后的结局。
虽没真的做什么，但那只是记忆里的没什么。
现在嘛……
回想小世界里将某人挑逗得失控后的后果，黎安抹了把脸，不敢想让拂晓继续放肆的结局。
虽不明确，但现在的秦钰显然不是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里，那个完全单纯的秦钰。
真说不好将他逼急了，会不会让某人本性毕露。但眼下受限于世界规则，大概率就算他现在露馅儿了，自己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平白赔上自己。
丢脸又不划算。
门外，黎安沉默地算着账；门内，秦钰静静聆听着他的呼吸，任欢欣溢满胸腔，同样炽热的情感，却是与本能欲望不同的满足，渐渐盖过肉体上的欲求不满，心绪渐宁。
……
秦钰的情期比黎安预想的要长。
期间，言黥封来问过秦钰的情况，最后尴尬地走了，默默掌舵在海上航行。
到第五天时，秦钰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拂晓在这期间就在船舱走廊里守着他，离开一会儿出去透透气，那小气的都要委屈半天，以至于拂晓除了头一天去跟言黥封交待了些事情后，就一直在门外没离开半步。
闲着也是闲着，秦钰受情欲所苦，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拂晓也不能指望他画符换货了，干脆自己持笔，也是照葫芦画瓢，走上了符修的路子。
秦钰清醒的时候，也会帮忙绘制些记录基础符法的符纸，顺便检查下拂晓画的符里，有没有错把爆破符当成治疗符的重大错误。
好的是，拂晓到底修为已是元婴，这些基础符篆对他来说不难，没出过差错，反倒是因为力量的特殊性，绘制的治疗符效果比基础符篆强了三倍不止，效果比改良后的高阶治疗符都好。
秦钰考虑片刻后，将那些治疗符都昧了下来，在拂晓的抗议里，一本正经地借口为，发给言黥封自保，或者到天启皇城后作为宝物进献，为他们伪装的身份添几分真实。
但后者要想不暴露身份，还需要做些改动。
秦钰引天地灵气入符，抹除了拂晓残留在符篆上特别明显的个人气息后，递了张样品出去给拂晓检查，这才堵了拂晓的嘴。
虽然时间上赶了些，但最后几人的行动还是按拂晓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言黥封先一步上岸行商，拂晓和秦钰随后与他在天启皇城汇合。
三朝演武盛会，俗世三大王朝顶尖战力齐聚一城，互相为各自效力的王朝竞逐资源的武斗大会，十年一期，是俗世武者的盛会，也是商贩发家致富的时机。
拂晓化名黎安，作为沧域王朝第一商行金玉满仓的客卿长老，带着自己的两个随从，自沧域一路经商到皇城，初来异邦，对皇城内的各种新奇玩意儿感到好奇，也没多少人会因此对他多加注意。
三人都幻化了面貌身形，以免被人认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言黥封作为主事的，带着沿路收编来的商行仆从，负责具体的经营之事，卖货进货，倒也像模像样。
秦钰更像个沉默的侍卫，陪着拂晓在城里各处乱逛，负责付钱和提东西。
他们到的时候，三朝演武大会已经开幕，正是预热阶段。除了每天白天的武者海选竞逐，武道交流辩论外，就数晚上的万界拍卖最热闹。
所谓万界拍卖，倒不是真有万界的珍奇异宝在此拍卖，只是个名头，主要汇集的是三大王朝及其附属效果，和一些其他国家、某些想要变现兑换资源的散修，提供拍品也在此拍取想要的资源。
拂晓他们到的时候，万界拍卖已经到了三天中的最后一天。作为三朝演武盛会的预热，万界拍卖也将在演武正式开始前落幕，以防有人借拍卖，交易违规物品用于演武。
这个热闹，拂晓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包了一个中等的雅间，拂晓悠哉地看着拍品，兴致不错地挑了几件对言黥封和秦钰有利的拍品出价，倒也不求必得，一旦价格超过物品应有的价值，他就不会再出价了。
言黥封也从货品中挑了些珍宝送去拍卖，算是他们在皇城打下名声的一种手段。
见言黥封真将这掩饰身份的行商当了真，拂晓也由着他去，跟秦钰商量了一下，从秦钰的私库里找了几件不打眼的中等法器，确认不会暴露身份后，也交给言黥封去处理了。
他们要在这世间行走，钱财不可或缺。
秦钰本钱是多，但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
之前他们还盘算着，等没钱了，就让秦钰去采药打猎换钱来着，现在有言黥封经商了，倒是省下不少赚钱的功夫。
得了拂晓的肯定，言黥封对经商一事更加上心，一日内也是在皇城盘下店面，以一个虚假的名头，置换上了实际的据点。
他这本事看得拂晓咂舌，连连感叹当初当哭坟的，简直埋没了他的商业天赋。
万界拍卖会落幕后的第二天，演武盛会正式开幕。
这种皇朝之间举办的盛会，开幕时总少不了歌舞酒宴。
拂晓作为新在城中打出名头的商人，又有金玉满仓客卿长老的名号加持，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加上秦钰本就拿到手的贵宾请帖，理所当然地带着秦钰和言黥封出席，位列贵宾之列。
席间有人来攀交情、谈生意，都由言黥封负责接洽处理。
拂晓主打一个神秘，一般人都没资格跟他这真正的老板搭话，有事儿找主事的小弟谈。
秦钰三缄其口，一副护卫的姿态跟在拂晓身边，自然而然地被人视为实力高深莫测的侍卫。又因看不透他的修为，而对拂晓三人的来历，有了更高一筹的猜测。
加上拂晓初入世，得见盛会，对各种都抱有几分好奇的兴致，让不少人猜测他是某个大家族里刚出来历练的小公子，而因此在与言黥封的谈话间，多有试探。
言黥封以前是做哭坟的，除了真诚之外，也讲究一个演技和察言观色，从那些人的言谈里察觉他们的猜测顾虑，便故意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地回应，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在无形间肯定他们的猜测。
拂晓一行人的身份，在这一场酒宴间，更是因各方各怀心思的揣测，而增添了高深莫测的玄秘贵气。
这对言黥封谈生意当然是好事，就是也会惹来些让拂晓不太高兴的麻烦。
比如，上官辰。
作为天启王朝的皇子，广泛交友，为自己的王途谋求有利的合作者，这当然是无可厚非的。
不止上官辰，天启王朝另一位皇子，上官衍也已经来打过照面了。
连坤泽、沧域的皇室，也派人来接洽过。
拂晓一律的不待见，都丢给言黥封应付处理。也只有面对沧域皇室的使者时，拂晓才放低了点态度，跟对方客套了两句，收下对方的礼后，扒拉了一件价值相仿的法器作为回礼。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俗世中，在这种有修真者存在的世界里，跟位高权重者交易，不俗的法器、丹药，永远是硬通货。
拂晓倒也没小气，掏的法器虽然不是秦钰私库里顶尖的，但也算得上品质上乘，山下少有的好东西。
这更让人肯定了他来历的不凡。
原先对拂晓高傲的态度颇有微词的人，在权衡后，倒是收敛了些心思。也从拂晓唯独对沧域使者有所回应的态度里，猜测他应是出自沧域某个世家。
虽然他明面上的名头是金玉满仓的客卿长老，但这客卿长老水分太大，不太能作为判断依据。主事者对人对事的态度，却是不容忽视的判断依据。
至少拂晓这一举动，让他在当下被划归到了沧域王朝的势力范围内。沧域皇室的代表也很乐意释出善意，结交这个不曾听过名号的“世家公子”，不论他是否真是沧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