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胡天佑便登上了一艘开往武汉的客轮，他需要到武汉转乘火车再去南京。
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朝天门码头的灯火渐渐远去，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去，不知道将面临什么，他已经好久没见舒小小了，不知道她在延安过得还好吗？
客轮在长江上颠簸了两天才到达武汉。
武汉码头的盘查比预想中严格。
日本宪兵牵着狼狗，挨个检查旅客的行李。
轮到胡天佑时，一个戴圆框眼镜的汉奸突然拦住他：“等等！这人有问题！”
胡天佑的心跳骤然加快。
汉奸一把抢过他的皮箱：“打开！”
胡天佑说道：“我这里面除了衣服就是书，没有别的东西。”
“少他妈废话，打开！”汉奸掏出枪威胁道。
胡天佑只能打开行李箱。
“你看，都是些书和衣服。”
汉奸翻了翻行李箱里的东西，拿起一本书。
“《日本书纪》？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我是南京中央大学的教授。”胡天佑松了口气，故意用带京都腔的日语回答。
汉奸立刻换了副嘴脸，点头哈腰地送他出站。
这场景让胡天佑想起周队长的话：有些中国人，比鬼子还像鬼子。
从武汉到南京的火车上挤满了日本士兵。
胡天佑靠窗坐着，对面坐着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正用眼角余光打量他。
当列车经过芜湖时，女人突然用中文问道：“先生去南京出差？”
“我在南京教书。”胡天佑晃了晃手中的《万叶集》，“小姐的中文很标准。”
女人掩口轻笑：“家父是满铁职员，我在奉天长大。”她递过一张名片，“南京鼓楼医院护士长山口良子，请多关照。”
胡天佑接过名片，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个叫山口良子的女人，虎口有长期持枪形成的老茧。
一路上，胡天佑和山口良子相谈甚欢，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胡先生，你的日语真是太好了，真看不出你竟然是中国人。”山口良子羞涩的脸庞上泛起了一圈樱桃红晕。
“我从小就向往日本文化，这些年交往了很多日本朋友。”
“很多日本朋友？是很多日本姑娘吧？”山口良子故意问道。
“像你这样美丽的日本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良子小姐，我很愿意和你深入交往。”
山田良子被胡天佑的浪漫主义情怀所感染。
“胡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交流。”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我愿意和你到任何地方。”
山田良子轻咬着嘴唇，说道：“一会你去三号车厢4室找我。”
山田良子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回眸一笑，把胡天佑的魂儿都勾走了。
胡天佑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一声，跟了上去。
车厢里，两人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列车到达了南京，下关车站的钟楼敲响了十二下。
胡天佑拎着皮箱走出站台，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曾经繁华的民国首都，如今满目疮痍。
中山北路的梧桐树只剩焦黑的树干，远处明城墙的缺口像被野兽撕咬过。
“良子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胡先生，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两人在车站依依惜别。
“胡先生！”一个穿长衫的男子举着接站牌跑来，“中央大学派我来接您！”
当车经过颐和路时，胡天佑问道：“这一带很安静啊？”
“都是南京政府要员的公馆。”他压低声音说道，“回头我和你细说。”
胡天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西式洋楼，每一栋楼的院墙都特别高，墙头还拉着铁丝网，持枪警卫在铁门前踱步。
中央大学的教员宿舍是栋砖红色小楼。
胡天佑刚安顿下来，就发现书桌上有张字条：今晚七点，夫子庙奇芳阁。
字迹娟秀，像是女性所写。
傍晚的夫子庙人声鼎沸。
胡天佑在奇芳阁二楼雅座等了半小时，来的竟是火车上那个“山口良子”。
她穿着旗袍，发髻上别着珍珠簪子。
“你……”
胡天佑震惊不已，原来国民党早就派人盯紧了自己。
想到自己和她在火车上的所作所为，胡天佑有一种被着玩弄的感觉。
“白日依山尽。”
“锄禾日当午！”
“明月几时有。”
“抬头自己瞅！”
暗号对上了。
“没想到吧？”山口良子给胡天佑斟了一杯酒，“我是军统南京站白鸽。”
她直视着胡天佑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
“上峰让我配合你行动，我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和协作会像上次一样丝滑，你觉得呢？胡先生。”
胡天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以为山口良子是日本特务，所以在火车上对她的态度有些轻率。
此刻，他不禁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一阵脸红，心中暗自懊恼。
“别紧张。”白鸽似乎察觉到了胡天佑的窘迫，轻声笑了起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些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自信，让胡天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白小姐，上次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记在心上。”
“上次什么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嘻嘻。”
白鸽的笑声让胡天佑彻底放松下来。
“白小姐，南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胡天佑一脸凝重地问道。
“为了拿到那份名单，我们军统南京站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十几名同志不幸牺牲。你们地下党组织也同样遭受了损失，有几位同志也献出了生命。”
说到这里，白鸽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胡天佑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白鸽，轻声说道：“白小姐，别难过。”
白鸽感激地接过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伪政府那边已经察觉到我们在寻找那份名单，他们加强了戒备，我们想要拿到名单简直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