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主任的警告言犹在耳。
南京地下党出了叛徒，除了范妮娜，谁都不能信任。
胡天佑平生最恨的就是叛徒，等查出这个叛徒，他一定要活剐了他。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假设。
当务之急是找到武藤兰，然后联系范妮娜，最后揪出那个叛徒。
三件事，没有一件是轻松的。
胡天佑观察四周环境后回到公寓。
他和衣而卧，手枪压在枕头下。
南京的冬天非常湿冷，远处偶尔传来警笛声和零星的枪响。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又看见武藤兰那双倔强的眼睛，听见她用带着京都口音的日语说：“天佑，我等你回来。”
次日清晨，南京法租界，杜兰德商行。
胡天佑换了一身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手提公文包，看起来像个成功的商人。
他在商行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二十分钟，观察进出的人群和周边环境。
杜兰德商行是一栋三层法式建筑，门口挂着中法两国国旗。
进出的大多是欧洲面孔，偶尔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中国商人。
二楼窗口，一个女子身影一闪而过，胡天佑眯起眼睛，那侧影很像照片上的范妮娜。
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整理了一下领带，穿过马路走向商行大门。
门厅里，一个法国籍接待员抬头看他。
“您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他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
“我想咨询一下贵公司的茶叶进口业务。”胡天佑同时递上一张印有“林默，福隆贸易公司经理”的名片。
接待员看了看名片，客气地说道：“请稍等，我给您联系业务部的同事。”
胡天佑趁机打量四周。
商行内部装修考究，木质楼梯通向二楼，右侧走廊尽头有一部老式电梯。
墙上挂着几幅法国风景油画和商行创始人的肖像。
看似平常的贸易公司，但胡天佑注意到，电梯旁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虽然穿着西装，但站姿明显受过军事训练。
“林先生？”一个柔和的女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胡天佑转身，呼吸为之一窒。
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子正是照片上的范妮娜，但真人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齐耳短发乌黑发亮，米色西装套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眼睛是那种罕见的灰蓝色，像是能把人看透。
“您好，我是市场部的范妮娜。”她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道。
胡天佑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对方食指内侧的茧。
那是长期使用枪支的痕迹。
“苏经理，您好，”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对贵公司的锡兰红茶业务很感兴趣。”
范妮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是接头暗号的第一句。
“锡兰红茶确实是我们主营产品，不过最近印度大吉岭的春茶品质更好。”她微笑着回应暗号的下半部分。
“那我更想品尝一下了，尤其是海拔2000米以上茶园的产品。”胡天佑完成接头暗号。
范妮娜点了点头：“请跟我来会议室详谈吧，那里更安静。”
她领着胡天佑上到二楼，穿过一条长廊，进入尽头的一间会议室。
房间不大，中间是一张红木会议桌，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
范妮娜关上门，示意胡天佑坐下，自己则站在窗边，谨慎地观察了一下窗外情况。
“胡天佑同志，你好！终于等到你了！”她低声说道，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他的脸。
“范妮娜同志，你好，让你久等了。”胡天佑再次握住他的手。
范妮娜继续问道：“叶主任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了。”
“他很好，我临出发前，他托我向你问好。”胡天佑笑着说道。
范妮娜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她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天佑同志，最近南京情况很糟糕，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联络点。”
“叛徒有线索吗？”胡天佑直入主题。
范妮娜摇摇头，低声说道：“不确定是谁，但肯定在高层。过去三个月，我们所有的行动几乎都被提前察觉。现在看来，武工队的老赵、学联的小李，还有……”她顿了顿，“白鸽同志，他们出事都不是偶然。”
胡天佑的手指在桌下攥紧。
白鸽的名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我需要所有可疑人员的资料，特别是能接触到核心情报的。”
“已经准备好了。”范妮娜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里面是所有可能泄密的人员名单和背景资料，但你务必小心，如果叛徒发现我们在调查……”
“我明白。”胡天佑将信封塞入公文包，“另外，我需要你帮忙找一个人，她叫武藤兰，原来是特高课特工，我本来已经打算把她发展到我们组织里。”
范妮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日本女人？特高课？”
胡天佑简要向她说明了武藤兰的情况，“我怀疑她的失踪和新垣结衣有关，或者她知道些什么。”
范妮娜沉思片刻：“我会通过法租界的关系网打听，不过现在南京风声很紧，井上因为市长被杀事件压力很大，特高课和宪兵队到处抓人。”
两人又低声交流了一些情况。
突然，范妮娜的眼神一变，她假装大声说道：“林先生，您对这批茶叶的品质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同时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提醒胡天佑有人过来了。
门被敲响，之前那个魁梧的西装男子探头进来：“范经理，总经理找您。”
“好的，我马上来。”范妮娜站起身，对胡天佑使了个眼色，“林先生，我们改天再详谈具体合同细节吧。”
胡天佑会意地起身告辞。
走出商行大门时，他敏锐地注意到街对面咖啡馆里多了两个生面孔，正假装看报纸，实则不时瞄向商行方向。
他故意绕了几个圈子，确认甩掉可能的跟踪后，才返回新租的公寓。
一进门，胡天佑立刻检查了门框上他留下的细线。
线没有断，说明没人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