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摇旗的震天怒吼，大无畏、坦坦荡荡的生死抉择，把李过、马世耀、张天琳及城头一众将士，又都给震惊了。
他们都没想到，郝摇旗竟然变得如此决绝！如此狠心！半点不容商量的口气！
亲自带兵冲杀，这事他都干得出来？
他，完全是疯了。
这不是用大顺兵杀大顺兵，让明军坐收渔翁之利吗？糊涂啊！
唯一让李过欣慰的是，高一功、张鼐虽然一直跟在崇祯皇帝身边，但他们自始至终也没发一言。
“郝摇旗……既然你要当叛徒……就别怪我李过不客气！”
李过提龙胆亮银枪大吼：“你敢攻城，那就来吧！”
“弟兄们，跟我下城，咱们战死方休！”
李过绝不屈辱地活，一时发起狠来，撂下狠话就走，如果没有人跟随，他就一个人独战明军，为理想的大顺朝殉葬。
想让他投降，那是万万不能的！
张天琳、马世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得已，只得带兵，跟着李过下城头。
前往明军轰击的城墙段内，列阵死守。
郝摇旗看李过撂下狠话下城，知道劝降失败了。只得勒马回撤，去禀崇祯。
抱拳道：“陛下，末将人微言轻，未能劝降李过，请陛下责罚！”
崇祯轻轻一笑：“郝将军之言，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将朕想要说的话，全都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言尽于此，郝建军已用全力。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李忠。”
“末将在。”
“全部换上实心弹，给我轰塌城墙。”
“末将遵旨。”
李忠立马上前，长刀一挥：“兄弟们，车炮上前！实心弹，准备......”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
一百门多门大明车炮，同时密集轰击，狠狠砸向抱丰门城墙。
这实心弹，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射出去以后，大部分不变形的，捡回来照样可以用。
不管是破阵、砸钱、砸人，砸战马，都是一砸一大片，非常霸道。
随着李忠不停怒吼，早已被砸得开裂、落石、掉沙的抱丰门，再次烟尘大起。
轰......
突然一声巨响，抱丰门城墙，终于倒了。
郝摇旗大刀一提，正要率兵冲杀。
崇祯却立马喊住：“郝将军，稍等一下。”
“陛下，这......”
“朕知将军忠义，可让将军带头冲杀，朕心不忍也！”
“我大明燧发枪阵已成，兵强马壮，待烟尘过后，再入城扫荡。”
“将军只需带人跟着，收俘虏、慰军士即可，无须伤亡将士！”
“这......”郝摇旗感动了。
他知道崇祯皇帝仁慈，可没想到。他和李过相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崇祯竟然不愿意，竟然如此看重将士们的性命。
他还是大明皇帝吗？
难道，真把兄弟们，当作了大明的子民。
城内，城墙倒塌豁口处，李过看到城墙被轰塌，立马提枪大吼：
“弟兄们，郝摇旗那狗日的，要来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见到郝摇旗，你们一概不管，把他交给我。”
“不一枪挑死他，我李过誓不为人！”
......
可是，一众将士，等了半天，烟尘都快要散了，也没听到郝摇旗率军冲杀的呐喊声。
马世耀和张天琳在后，又偷偷对视一眼，偷偷点头一下。
马世耀喘着粗气，一步上前，突然举起手刀，狠狠一掌切下，狠狠切中李过后脑。
“啊.......”
李过惨叫一声，头一晕、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一众准备迎击郝摇旗的将士，又都懵逼了。
马世耀提起大刀，大声道：“亳侯，其实心疼兄弟们。只是，他是陛下的亲侄儿。要他降，绝无可能。”
“这仗打到这份上，弟兄们尽力了，也尽忠了。胜败非战之罪，而是天意。”
“军师死了，陛下也逃了，西京没了，可咱们还有父母妻儿。咱们就这么死了，没有军饷，没有抚恤，他们就得饿死！就得为奴为隶！”
“今日，我和张将军，决定担下历史罪责，归顺大明。”
“愿降的，都放下兵器，跟我和张将军空手出去。不愿意降的，觉得我马世耀做错了的，现在就过来杀了我，我绝不躲避，绝不忌恨。”
“巫山伯，可是，等亳侯醒来，咱可怎么说？”李过亲兵都尉，叹息着道。
马世耀冷冷一笑：“亳侯醒来，所有罪责，由我马世耀一人担之！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不干兄弟们的事。”
“好......我等听巫山伯的！”李过亲兵都尉，立马丢掉手中刀，愿意投降。
“我愿意降，陛下都跑了，也不顾咱们，还打个屁的仗！”
“硬扛是死，投降还有恩田。咱为了爹娘投降，不丢人！”
“咱是归顺大明，不是投降蛮夷、不是投降建奴，既然大明皇帝仁慈，再不投降，那就是愚蠢！”
“军师都被杀了，临朐男、小太保都投降了，咱们还效忠个甚。听我一句劝，咱早投降，早重新做人。”
一众将士，纷纷说着自己的理由，纷纷丢下兵器。
没有一个人，还愿死战的。
马世耀、张天琳大喜！
事到如今，为将为帅，还能为兄弟们寻一条活路，功莫大焉！
城外，崇祯一声令下，戚元辅、戚元弼率领鸳鸯阵在前、燧发枪阵在后，向渭南南门抱丰门挺进。
突然，城头轻薄烟尘中，无数大顺军的旗帜，纷纷丢下城来。
紧跟着，马世耀和张天琳捆绑自身、背负荆条，带着一众手无寸铁的将士，用一副担架提着昏迷不醒的李过，走了出来。
“唉......”高一功、张鼐深深叹息一声。
这回，他们再没有像指责郝摇旗一样，指责马世耀和张天琳。
崇祯、李忠、马世耀、戚元辅、戚元弼......所有的将士，均大喜！
这回，再不死一人，再不夺一命！
崇祯抬头看天空，他眼中，只剩下李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