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闻言,剑眉微蹙,星目中精光闪烁。
这个问题,关乎国运,事涉成败,日日夜夜,他考虑良久。
可是,面对崇祯,猝然临之,犹如隆中,极其重要。
他受封山东总兵,非战之功。是因为他们郑家,有强大的海军实力,足为大明依托。
他合不合格,此时之问对,崇祯立马就能定性。
海风,掠过郑成功年轻却刚毅的脸庞。
鬓角发丝,随风而起。就像大风起兮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郑成功的思绪,掠过浩瀚无垠的北方海域,掠过海天相接的重重迷雾,直达辽东烽烟古战场。
偌大、宽广的蓬莱水城,只剩下海浪拍打堤岸的嘭嘭轰鸣,以及海风吹拂旌旗的猎猎作响。
半晌,郑成功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出鞘利刃,锐利无比。
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陛下!末将以为,欲破建奴、倭寇、鲜奴、汉奸,四十万众,正面于辽西平原决战,纵能胜,亦必是尸山血海,旷日持久!”
“建奴、倭寇皆凶悍,鲜奴、辽奸为求活命,亦必死战。”
“我大明王师纵有忠勇,亦将付出惨重代价!”
崇祯眼神一凝:“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陛下!”郑成功声音陡然拔高,“末将斗胆谏言,避敌锋芒,击其必救!攻其要害,断其臂膀!”
郑成功伸手,猛地指向东北方向的海图:“陛下请看!建奴后方,辽东半岛与朝鲜半岛之间的咽喉要冲,乃何处?”
“皮岛!”崇祯脱口而出,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英雄所见略同,就是这般模样。
“正是皮岛!”郑成功斩钉截铁,“昔日毛帅经营皮岛,虽毁誉参半,然其威力,乃悬建奴头顶之利剑!”
“进可威胁建奴腹地沈阳、辽阳,退可切断建奴与朝鲜之联系,更能直接威胁倭寇自朝鲜登陆之跳板!”
“皮岛,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战略死穴!”
郑成功越说越激动,语速加快,如连珠炮:“陛下!我大明优势何在?不在陆地步骑数量,而在水师!在制海权“
“自郑和下西洋,我大明水师、大明战船,天下难遇敌手。”
“陛下若遣一劲旅初辽西、进辽东,再遣一水师,乘风破浪,直取皮岛!”
“其一,如匕首抵敌咽喉!多尔衮四十万大军主力,若敢全力西进犯我辽西,则其后必空虚。我皮岛之军,可随时渡海,袭扰盛京,焚其粮秣,断其归路!建奴岂能不惧?”
“到时候,其必顾及后方。其主力,必被牢牢牵制辽东,必不敢大举进犯!”
“其二,如钢刀断其臂膀!朝鲜乃建奴附庸、倭寇跳板!皮岛在手,我水师即可封锁朝鲜西海岸,使朝鲜粮草、奴兵,无法源源增援建奴。”
“其三,表决心聚拢人心!多少辽东忠义之士、流离百姓,皆心向大明!”
“大明王师重占皮岛,如黑暗之火炬,绝望之光明,定可吸引四方义士,壮我大军力量,瓦解贼军士气!”
“甚至,可联络朝鲜反清力量,使其腹背受敌!”
“若此,定能事半功倍,以最小代价,获最大收益。”
郑成功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看看崇祯:“陛下,此乃釜底抽薪、以海制陆之策!”
“以我之长,攻敌之短!若能成功,辽东战局,攻守之势异也!”
“末将请命,率大明水师,进占皮岛,插下钢钉,以为支点,做其心头大患!”
崇祯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郑成功此番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视野宏大,将大明水师之威力、发挥到了极致!皮岛这个被遗忘的战略支点,经郑成功之口点出,瞬间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好!好!好一个避敌锋芒,击其必救!好一个以海制陆,釜底抽薪!”
崇祯连赞三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赞赏。
“郑成功,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此策深得兵法精髓,更契合我大明战略!”
“真乃,国之干城,朕之股肱!”
“陛下谬赞!”郑成功再次脸红心热。
“郑成功听令!”
“末将在!”郑成功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朕命你,即刻起,以山东总兵之职,兼任皮岛总兵!”
“速速统率本部精锐水师,抽调登、莱水师精兵,招募山东渔民入军,组建皮岛远征军!”
“朕赐你尚方宝剑,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以雷霆之势,夺回皮岛!”
“末将遵旨!”
郑成功大声领命,斩钉截铁:“末将,必不负陛下重托!皮岛不克,末将提头来见!”
“好!”崇祯目光转向郑芝龙:“安南伯!”
“臣在!”
“你总督山东水陆兵马,全力策应成功皮岛之战!”
“朕将集山东之力,粮秣、军械、兵员,优先供给!”
郑芝龙大声领命:“臣遵旨!陛下放心,臣必倾力相助犬子,确保皮岛万无一失!”
郑芝龙老泪纵横,大儿子出战,他这个为父的,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唯唯诺诺、保存实力。
他只有豁出一切,梭哈赌注,保郑成功马到功成。
毕竟,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在开放海禁的大背景下,郑家海外的生意,将不再一家独大。
郑家,或许将永远沉沦、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