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语口中的老楼街道是这片享乐之都里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一处地方。
它的环境脏乱，恶臭。
随处可见的垃圾，泥污，与一群互相抱团，彼此窃取温暖的老鼠，它们共同维系着这个不被“大人物”所看到的阴暗角落。
而此时此刻，季宁安正身处这片废墟。
老楼街。
听起来像是一片由高楼堆砌起的区域。
可实际上，这里的楼房破旧，没了门窗。
更多的还是那种建设途中，突然因为某些原因停止工程，最后残留下的一座座烂尾楼。
跟随着身前之人的引领，季宁安好奇的打量街边一张张肮脏的被褥，看着坐在被褥上用污浊双眼紧盯自己的一张张面孔，颇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他们怎么不去房子里睡觉？睡在外面不会冻身体吗？”
带路的是个女人。
也正是她，在赵飞龙将那位鬣狗帮的成员逼停后突然出现，说是她的首领想要见见传说中的“主”，季宁安这才跟来。
“因为他们不敢。”
女人并未过多解释，继续向前带路。
直到再次拐了几个弯，扎进一处胡同，她忽的顿住脚。
视线中，一道身影横躺在巷子中央，身下盖着破烂的毯子。
可女人只是用那冷漠的瞳孔扫了一眼，便开了口：
“这是谁的人？”
女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的气质与这片老楼街格格不入。
但也就是这一句话问出。
不过七八秒，便有两道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拐角窜出，踉踉跄跄的跑到近前，这才顿住脚，显得畏畏缩缩：
“对，对不起！”
季宁安好奇的盯着那跑来的两个小萝卜头。
女孩看起来大概五六岁的年纪，而男孩最多七八岁。
显然，他们是一直躲在拐角处的墙边的，否则没办法来得这么及时。
率先开口的是那个男孩。
稚气未脱的面上，沾满泥污与尘土。
但妹妹在身后，他没得选。
“父亲他，他的位置被新来的家伙们霸占了，是没办法，没办法才...”
“跟我有关系吗？”可回应男孩的只是女人无情的打断。
“位置一共就这么多，老楼区一共就这么大。”
“每天都会有不计其数的废物选择来此，并幻想着能在这里找到一份温暖。”
“但归根结底，生活在这里，只能选择这种方式苟且偷生的你们不过是大人物眼中的一群老鼠。”
“能理解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对你们已经很宽容了，唯一寄予的厚望就是不要脏了他们的眼。”
“但哪怕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还是有人做不到。”
男孩垂在两侧的拳头紧紧握着。
长时间未剪的指甲嵌入肉里，有血液一滴滴滴落。
但女人只是看着，就像她说的话。
“以为说那些话就会有人可怜怜悯你们？”
“别做梦了，在这座城市，在这片街区，你希望谁带给你公平与公正？”
“半个小时之内，让这家伙滚到他该去的地方。”
“我没时间去怜悯一群老鼠。”
嗒。
迈开脚，脚步声渐行渐远，独留下两道小小的身影无助的站在原地。
“哥哥...”
“别怕，哥哥会找到办法的。”
季宁安收回视线，她倒是没什么感想。
她觉得这带路的家伙说的对啊！
这里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能让你有个地方睡大觉就很好了，怎么还有人直接睡在路中间的，简直太过分了！
“飞龙你说是吧？！”
赵飞龙一愣，明显没回过神来，“季爷你说啥？”
“什么我说啥，就是刚刚那个事情啊！明明就是那个睡觉的家伙太过分了，居然一个人霸占路面，如果所有人都那样做这里岂不是没法走路了！”
以赵飞龙的大脑很难在怪谈里发表自己的意见。
尤其是在压根不清楚季爷又一个人偷偷脑补了些什么的情况下。
天时地利。
谁要能在这种情况下跟季爷讨论出个胜负，那这辈子算是有了。
季宁安：“你简直就跟飞龙一样蠢！”
只有前方引路的短发女人，在听到季宁安的话后，睫毛颤了颤。
可最终，也只是在二人看不到的前方轻呼出一口气。
“到了。”
随着女人淡淡吐出两个字。
终于，二人被领着，带到了一栋楼前。
相比较周边连门窗都没有的烂尾楼，眼前这栋老旧的住宅楼看上去要“奢华”的多。
当然，这所谓的奢华两字也仅限于看上去能住人。
看上去而已。
随着女人的带领，二人迈上一节节阶梯。
最后，定格在这栋老旧住宅楼的顶楼。
随着女人敲响房门，几秒钟过去，随着吱呀一声。
“回来了？”
门被向内拉开，开口的同样是个女人，但相比带路的短发女人要看上去成熟的多，估摸着有三四十岁。
“嗯，回来了，这段时间就别给我安排工作了，我得避避风头。”
二人的交谈像是忽略掉了季宁安二人。
但二人倒也不恼，只乖巧的站在门外听着。
“避风头？你又惹出什么祸了？”
直至短发女人将自己偶遇二人与鬣狗帮的遭遇说出。
“啧，行吧，鬣狗帮那群畜生，确实难处理，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老楼街躲着吧，有什么需要去找艾玛，她最近闲得很。”
“好，谢了。”
“别着急谢，话又说回来，你这疯妮子，以后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什么人都往老楼街带。”
“是是是，知道了。”
“说吧，这俩家伙又有什么悲惨遭遇？又是哪里的可怜虫？”
季宁安听的十分起劲，但赵飞龙难得的机敏了一回，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悲惨遭遇？可怜虫？
这两个词语有哪几个字能和季爷与他飞龙小伙对得上？！
不说正儿八经的硬实力，就光从这次怪谈里，如今的身份来看，他们也不像是该被嫌弃的那伙人吧？
正当赵飞龙有心解释两句，想让对方意识到己方二人的强悍背景之际，却有人先他一步出了口：
“主，听过吗？”
“主？”
短发女人已经顺着敞开的屋门进了客厅，一屁股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疲惫的眯起眼，但话音不断：
“对，【主】，一位军火商，具体信息不知道，但乔纳斯把她看的很紧，而现如今...”
说着，她一指挡在赵飞龙身前，扒着门框，努力向屋内张望的小小身影。
也是同时，季宁安眨眨眼，好奇的歪歪脑袋。
“她，就在你面前。”
空气静了两秒，没人说话。
整栋楼落针可闻。
直到十几秒钟过去。
成熟女人张了张嘴，可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而最终，她沉默半晌，万般努力下，也只憋出了一句：
“are you kidding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