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宝岛郡郡守熊中就参加了宝岛诸官员给其举办的宴会,宴会之上,没有自恃身份的王子中与宝岛诸官相谈甚欢,宝岛诸官也对王子中的印象比较好。
之后,王子中就彻底融入宝岛郡郡守这个身份之中。
在郡守府内,王子中查看这些年关于宝岛历年施政的纪要和卷宗,也想先在纸面上了解一下宝岛。
烛火摇曳中,王子中的脑海里时不时的不断浮现那日入城时所看到的那些孩童惊恐的眼神。
王子中自然不是圣母,但他觉得直接将罪犯之子定为罪奴,实在是不妥,那些在宝岛出生的新生儿,何其无辜。
忽然,一卷卷宗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熊中发现这是吕围五年前上任台邑邑宰时写的《垦荒十策》。
“妙啊!”,熊中仔细看完卷宗的内容之后,顿时兴奋拍案而起。
这卷宗中详细记载了如何利用潮汐灌溉盐碱地、如何引导野人交易山货换取农具和食盐,每条策略都切中要害。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王会在其临行之前嘱咐他:宝岛有才,吕围可用。
熊中刚来到宝岛郡的时候,起初也以为郡丞吕围做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也是全靠运气,但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和相处,熊中却认为吕围此人乃是大才,凡是经过吕围之手的政务全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些看似棘手的问题,也能很快的解决。
今日熊章察看吕围以前施政策略更是断定吕围乃是当世贤才。
次日清晨,熊中换上粗布衣衫,只准备带两名侍卫便要离开郡守府。
“大人,城中多是罪犯,其中不缺乏穷凶极恶之徒,大人身份特殊,实在太危险了...”,郡守府内,王子中的贴身家臣正极力劝阻。
熊中闻言却不以为意的摆手说道:“若要治郡,岂能不知民情,想要知道民情自然需要实地走访才可”。
“主君的职责是治理宝岛,而我等的职责是护卫主君的安全,若是主君出现意外,我等全都没有了活路,还请主君三思”,这名家臣恳切的说道。
听到家臣的话,心里也是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存亡。
在家臣的劝导下,熊中身边的护卫增加到了八个,其中四个都是隐藏在暗处。
熊中一行人来到了台县市集。
这里虽不如大城邑那般热闹繁华,却也商铺林立,熊中注意到几乎所有店铺门口都挂着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赊\"或\"现\"字。
“老丈,请问这牌子是何意?”熊中向一个卖陶器的老者询问道。
老者警惕地打量他,沉声问道:“新来的?”
“老丈好眼力,我等是跟着商队来的,今日特意出来逛逛”,熊中笑着说道。
“这赊'是能给罪奴赊账的店,'现'是只收现钱的”,那老者解释道。
“罪奴也能赊账?”,熊中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是吕郡丞立的规矩”,老者压低声音说道:“吕大人曾说罪奴做工领了月钱就能还上,起初没人信,现在...”,他指着对面米铺前排的长队继续说道:“看那些黔首们没,他们都在吕大人组织的垦荒队里干活呢。”
熊中闻言,心里对于吕围这个人也愈发好奇起来。
巡查完台邑之后,熊章立刻让人去将郡丞吕围请来。
“吕郡丞,本官欲废除宝岛郡十岁以下孩童罪奴身份,你以为如何?”,在吕围坐定之后,熊中突然开口说道。
吕围闻言,手中茶盏一颤,他放下茶盏,一脸郑重的说道:“大人三思,此事涉及《楚律》,万万不可冲动”。
“楚人触犯楚法,应该承受相应的处罚,此才谓之法,对唯有犯法之人冠之以邢徒,此谓之恶法,楚国一切以法为尊,所以若是不能改正恶法,楚国迟早会因恶法而衰”,郡守熊中目光灼灼的看着吕围说道:“今日本官在城中市集走访了一下,也知道吕郡丞对于城中邢徒也是有想法的,所以今日请郡丞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烛光下,吕围眼中泛起波澜,对于王子中能亲自走访底下的几十万,关注那些刑徒,吕围是很诧异的。
在年初之时,郡丞吕围在得知王子中要在宝岛郡担任郡守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王子中已经被大王贬到宝岛,算是彻底失去了继承王位的几位,日后说不定这宝岛就成为了王子中的封地。
若是这宝岛真成为王子中的封地,那他吕围就需要想办法离开宝岛,毕竟与其成为王子中的家臣,发展前景远远比不上一个偌大的楚国。
只是经过这几日对熊中的观察,再加上今日熊中的言行来看,他发现这王子中年纪不大,政务经验也稀缺,政治智慧更是稚嫩,但吕围却发现王子中的一片赤诚之心,他来到宝岛之后,也是愿意穿梭于市井和乡野,了解宝岛境内百姓们的需求。
“郡守大人,下官在宝岛为官已经差不多有七年了,起初在建立台邑的时候,这台邑就宛如一座巨大的监牢,这些囚徒们虽然有这城墙庇护,但却已经失去对未来的期盼,如同行尸走肉一番。
下官以为这些邢徒在建设台县和新竹县的时候是有功劳的,下官以为可以对这些邢徒予以适当的奖赏,如此他们才会有动力来建设宝岛郡”,郡丞吕围说道。
“你的意思是对他们进行赦免?”,熊中皱着眉头问道。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犯有不赦之罪,让他们发配至宝岛只是让其用余生赎罪而已,岂能赦免或是减轻他们的罪行呢?”,吕围摇着头说道。
“那郡丞你的意思是?”,熊中见吕围不是想着赦免邢徒的罪行,他立刻舒展了眉头。
“对于做工认真积极的邢徒发放奖励,如粮食、酒肉甚至是钱,还可以优先赦免其家里的孩童的罪责,这必然能让这宝岛郡十万余邢徒振奋,他们以后在屯垦或是其他劳役之中也会更加积极和主动”,郡丞吕围笑着说道。
熊中听到吕围的话,心里对于吕围此人的才能越发看重起来。
很明显,郡丞吕围的想法比起自己单纯的赦免孩童罪责这等做法更加高效,也更加成熟。
“依先生之才,这区区一个郡丞之位实在是委屈先生了”,熊中对吕围起身行了一礼之后才感慨的说道。
“大人此言折煞下官了,下官出身卑贱,能以以庶民之身到如今官居从五品,已经足以让下官光宗耀祖了,臣对大王和朝堂更是感恩戴德”,吕围面对王子中的夸赞之词连忙谦虚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