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望远看去，果真看到了最后几排的戎玉卓。
对方好像没看到他，一直在低着头。
路易觉得有些气闷，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有各种味道的糖罐子里，空气有些浑浊，又有些发腻。
这时古游儿忽然凑过来：“路易你知道咱们学校附近，哪有适合租房的地方吗？”
她刚进学校就看到挂着院牌的路易往里走，以为对方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想先问问。
路易不太习惯离别人太近，古游儿身上好像是洗发液的味道，夹杂着点橘子的香气，路易往后撤开一点：“你也不住宿？”
古游儿笑起来有酒窝，看上去有些腼腆：“我暂时住在宾馆，我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住，等她工作忙完了，要来陪我两个月。”
一旁有一个女生凑过来，说道：“哇，你妈妈这么好，还能来陪读！”
前排一个男生忽然回头，从下往上看了一眼古游儿：“多大了，还陪读。”
古游儿语气立马一变：“就是因为爱管闲事、爱多嘴的人太多，所以我妈妈才会来陪我。”
右边的女生轻悄悄扯了扯古游儿的衣服，“你们认识？”
古游儿声音不小：“不认识，这种嘴碎的人要是见过我肯定有印象。”
前排男生低声骂了句神经病，扭过头来还要说，见一旁红发的男生眼神不善地看着他，忽然就哑了火，又见古游儿像个硬气的，便嘟囔了一句“死基佬”就转过去了。
路易：？
古游儿：(╬◣д◢)
路易拦了下古游儿：“别消耗你的心情，开学典礼，高高兴兴的，今天没事了我带你去看看我租房住的那边，还不错。”
古游儿觉得有理，便“哼”了一声坐好了，没再搭理对方，新生们年纪差不多，很快就熟悉了一些，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路易若有所感，侧身回头，果真看到计算机系乌央乌央的人头里，有一张脸朝着他望过来。
古游儿也侧头，正好看到路易正和一个比旁人都高了半头的帅哥打招呼。
“路易，你朋友？真好，能考到一个学校来。”
路易看着对方跟自己点了个头，便把头转了回来，回答道：“我室友，我们一起住的。”
古游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拉长音“哦”了一声，拍着胸脯：“好，我会保密的。”
路易终于发现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了，他打开手机，在家庭群里给爹妈发短信。
[路易：“死基佬”是什么意思？]
这边的早晨，在路易父母那里已经是深夜，但群里还是马上有了回复。
[青春永驻的女士：儿子，叫你提前学习一下现在的网络知识，肯定又偷懒了。]
[长生不老的男士：有人这么叫你？]
[青春永驻的女士：下这几个软件，每个按照热度刷两小时，临时抱佛脚，赶紧看看，不然怎么融入你的同学们里？]
[长生不老的男士：有合适的就动手，不要怕，记得爸教你的，不要留痕迹。]
[青春永驻的女士：别听你爸的，你得先观察，适应了之后再说。]
[长生不老的男士：对，你妈说得对，听你妈妈的。]
[路易：好的妈妈。我融入得还不错，已经交到了两个朋友，还劝朋友别跟同学吵架了。]
[青春永驻的女士：真棒！比你爸当年强多了，真想给你拍个照纪念一下，回来挂咱们家里！]
路易想到家里那一排排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每次客人来了都会从头观赏一番，快成了他的黑历史锦集。
[路易：开学典礼开始了。]
[青春永驻的女士：儿子忙吧，加油！]
[长生不老的男士：加油。]
路易拿到手机也不过才几天，支付，通话，发信息都能搞定，路易已经觉得自己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要补充的知识。
还好当初妈妈教他日常生活时自己有认真听，不然现在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典礼大厅中不少人上台又下去，路易一开始还有些兴趣，听了一会儿，后来觉得都是些车轱辘的废话，便低头看起了看起了手机。
几个软件下好，路易查了“死基佬”，又查了“室友”，直到后者也搜出来一些同性恋人后，路易才终于明白古游儿为什么有这样的表现。
又一阵掌声响起，持续了很久，典礼即将散场，各个学院的人等着按顺序离开，路易趁着空隙对古游儿说：
“我不是男同性恋。”
古游儿一愣，路易又重复一遍：“我不喜欢男的。”
“啊，”古游儿脸嗖一下就红了，马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歪了……”
路易从容接受道歉，像曾经练习过的一样，自信地用出了标准的对话：“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他拿起手里的防晒装备，“紫外线过敏。”
古游儿更内疚，“我刻板印象了，实在不好意思。”
路易一笑，虎牙露了出来：“给你留个电话，我不参加军训。”
古游儿赶忙拿出手机和对方加了联系方式，两人友好地挥手告别。
路易拿着包心里十分得意，心想果真什么都难不倒他路易小天才，第二个朋友这不是轻轻松松就交到了么。
背着包，路易正欲往左走下楼梯，余光瞥见一双熟悉的鞋，沿着往上一看，就见到戎玉卓那张脸，不知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咦？你也不军训？”
戎玉卓没回答，只是问道：“一会儿你去哪？”
路易顺着人流往前走，流动起来，气味更混杂，他从包里拿出了口罩戴上。
“我，我先回家吧，等太阳下去了再随便转转。”
戎玉卓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配第二把，你先拿着，我应该会比你回去得晚。”
路易点头，接了过来，两人走出了礼堂，又分别消失在人群中。
红发的人已经戴好了帽子，一路低着头往校外走，学校大门外倒是清净，前几日挤挤拥拥的车辆和家长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路易走在树荫下，把钥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捏着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除了金属的味道，果真还附着着一缕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