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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抵达目的地,居然有这样一段奇遇?

这位温家小哥,尽管“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过,拐一下弯,也可以算是半个老乡吧?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离“故乡”只有十里之遥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遥想娘亲叔母当年,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背井离乡。二十年后,作为后人,我总算是要踏寻故地了。

明天上午,真的很值得期待。

这序幕,就这样揭开了。

不过,路径已经明确,再加上可以确认温家小哥这样的一条线索,那么,到了明天,也可以稍稍放心一点了……“就,就到此为止吧,明天的太阳,也会照常升起的……”再暗自嘀咕几句之后,柯晓露闭上眼睛,带着憧憬,到梦乡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餐之后,柯晓露跟那店小二说起去大朗村的事情。

“哦,早知道是这样,姑娘倒不如昨夜,昨夜就,就随着那温家小哥前往……”那店小二这样说道。说着,还挤了挤双眼。

柯晓露隐隐地体会到,这店小二,这个神情,倒像是很希望自己和那温家小哥一同前往。“如此说来,他是不是了解和温家小哥有关的一些情况呢?”她暗自思忖道,“既然是这样,倒不如套一下他的一些话儿……”

“小二哥,对,对那大朗村,”柯晓露这样说道,“你,你很熟悉吧?”

那店小二眉飞色舞道:“要说熟悉,也算有点熟悉。哦,姑娘此番前往,有何贵干?”

柯晓露暗暗想道:既然已经明确了前往大朗村的路径,又何必再多说什么呢?这位店小二,一旦得知和我相关的一些情况,少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的。既然是这样,不是少说为妙。

“哦,是这样的,我,我有一家远房的亲戚,”她含糊其辞道,“就住在大朗村一带。如今,离那村子也不远了。哦,多谢小二哥悉心照料……”

那店小二却想着,如果能够多几个像她这样的回头客,就不愁生意了,倒是一件大好事啊。

于是,这店小二满面笑容,将前往大朗村的路况,详尽地叙述了一番,最后这样说道:“姑娘以后再次路过此处,欢迎再次屈尊小店……”

柯晓露微微一笑:“贵店的餐饮、住宿,还是不错的。如果真有下一次,我所最先想起的,一定就是贵店了。”

再客套几句之后,柯晓露辞别那店小二,动身前往大朗村。

也就是一顿饭功夫之后,就来到了那大坝的南侧。

扫了几眼之后,她暗自寻思道:如今尚是暮春时节,还没有涨水。因此,走在这大坝的表面上,也没有什么湿滑的感觉。不过,就算是这样,单看这大坝的宽度,也就是一尺多一点。那位温家小哥拿着那么多行装,能够安然走过,也算是有点功夫的了。至于为什么说他已经安然走过,也只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没见到有人掉到河里。既然他走得过,我只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嗯,过了这河坝,距离那大朗村,也就不远了……

浮想联翩一阵子之后,她自南向北,走过河坝。

离开大坝之后,再折向西北,近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来到了大朗村。

这个村子的轮廓,倒是比较明显的。简单说来,就是,偏西北的一片远山,向着偏东一侧,让出一条小路来。你只要沿着小路,往西北方向走,就可以了。

再沿着小路走出一盏茶功夫之后,柯晓露的心情,就越发沉重起来了:这样的一条路,其实也没什么可走的。走到尽头处,远处的大山,就会让你止步的。按照娘亲和叔母的说法,当年山洪暴发,整个小村子都没了影子!此时此刻,从我的视角来看,也确实是如此。那浩浩荡荡的洪水,只会把临近山脚的村落,往东南一侧的河边冲去!因此,洪水过后,你眼力再好,也看不出多少当年的痕迹了。二十年前,娘亲和叔母也曾经回来过,她们对这个小村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们都没能找到什么,我又能怎样呢?如此说来,我的此次寻访,也就是略尽心意而已……

再过了一阵子,她停了下来。

这一刻,她所站立的地方,是西偏南的一处高地。四下打量一番之后,她皱了皱眉头:嗯,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因为,如果你再往西南方向走,就要翻山越岭了。而偏北一侧,群山连绵,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村落!这样的一个地方,乍一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当时的人们,低估了山洪的威力。唉,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神思黯然好一阵子之后,她倒是静下心来,目光四处搜寻着,看看有没有留下一点当初的遗迹?然而,找了一顿饭的功夫,依然是一无所获。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柯晓露反而释然了:唉,那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如果能够找到一些瓦片、横梁什么的,那倒是奇迹了。试想一下,如果真的会有所发现,那么,当年娘亲和叔母再次返回之时,也早就发现了!这大洪水,早就将这儿的一切,连根拔去了。

既然是这样,我此行,又是为了什么呢?

只为了在这片空地上,凭吊一番?

其实,这里的一切,也就是我目前所看到的这一切,都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纪一般了。以前,我没有来过,而对于这儿的一切,只是来自于娘亲和叔母的转述。不曾亲临的,又能够留下怎样的印象呢?

唉,外祖父母,又能够给我留下什么记忆呢?

他们既然没有见过我,就算是托梦,又该是怎样个托法呢?

由此看来,面对着这茫茫时空,我辈凡夫俗子,就像一粒尘埃一般。我就算有心要做梦,此前都没有见过的人,梦境里,又从何而来呢?如此说来,若能够洞悉自己的前世,真的很重要。

真想问一下,那时空的长廊里,如烟如雾,飘渺着,幻化着的,到底是谁的前世今生呢?

我,我来了。只是,到了这儿之后,我却说不清楚,我到这儿来,到底要寻找些什么呢?此情此景,究竟又意味着什么呢?

以前,有一话说“不到黄河不死心”,此刻想来,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的思绪和感慨,也是差不多的吧?如果我不来,在内心深处,我就会隐隐地觉得,自己有不孝之嫌。特别是,作为第三代,我的其他几个姐妹,都不曾来过。也就是说,我是作为她们的代表,走这么一趟的。反正,我可以这样想,能不能见到什么,那是老天爷的事情了。至于来与不来,我还是能够做主的。所谓的尽人事而听天命,似乎也应该包含着这样的一层意思吧?这种想法,在一路上,我何尝就没有想过呢?只是,在那种时候,我自然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总觉得,万一真有什么奇迹呢?再说得直白一点,如果连一丝半缕的希望都没有,那么长的一段路,又怎么走得到头呢?确实,我也不是什么神仙,我也想过要放弃,也想到要打道回府,支撑着我走到这儿来的,就是那一丁点儿的希望了。

现如今,就是这一丁点儿的希望,也像那气泡一样,破灭了。此情此景,我又作何感想呢?失望的潮水,甚至是绝望的洪流,交织在一起,无情地拍打着、撞击着心灵的堤坝!而我呢,就像那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转瞬之间就要被这狂风巨浪所淹没、吞噬!

这其中,那些不堪与苦涩,早已是言语所不能形容。

只是,对于当年山洪暴发时的惨状,我可曾耳闻目睹,身临其境?当年的情形,我所知晓的,只是来自于娘亲和叔母的回忆和陈述。其实,这一刻,我亲眼所见,也只是一片荒芜和凄凉而已!当年的那种,我只是想象而已。由此,也不难想象,当年,劫后余生的娘亲和叔母,再次重回故地之时,心中的悲痛与哀伤,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当年,娘亲和叔母,也是带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决心要回来看看的。然而,回来之后,故乡的这一切,彻底浇灭了她们心头的那一丝希望!这一切,已然是灭顶之灾了,你还能再去指望什么呢?

过了一些时候,当她们渐渐地平静下来了,才开始想到,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从后人的角度,我大致上可以把故事接着往下写了:最终,她们还是回到了自己漂流后所停留的那个地方,因为,那儿还有两个钟情男子,而且,这两个男子,对她们有着再生之德……而我们七姐妹,就是当年那两对青年男女的后人。

或许,此时此刻,我也可以这样宽慰自己:山洪无情人有情,再怎么说,当年的那一场山洪,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人生在世,也就是数十寒暑而已,过去的那一切无可挽回,活着的人当自尊自立。作为一个人,似乎也只能是这样了吧?

因为,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逝者在天有灵的话,他们又在想些什么呢?如果尘世间的人,不好好地活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他们,就能够安心吗?如果不能,那么,生者又当如何呢?

或许,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还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即使不为自己,也不能让逝者心有不安?

由此看来,尘世间的这一切,也只能如此了吧?

此时此刻,站在这当年的废墟上,我所能够想到的,也就大致如此了。二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尽管,这样的一片废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人间景象,然而,山还是山,土还是土,山地里、土地上、沟谷中,那些花草树木,年复一年,依然那样生长着、荣枯着。甚至,如果真有一个陌生人到临此地,由于不曾了解到当年的惨状,他也只是沉浸在这一片草木荣枯、山川静默之中。

娘亲和叔母,以后还会到这儿来吗?或许,多年以后,她们也会带着孙辈,到这儿走上一趟吧?只不过,最近的三年五载,她们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了吧?

或许,是这样的,当年的那些伤口,已经结了一个疤痕,既然还要面对生活,那些疤痕,也就没必要再次揭开了。薄情,或许只是某种表面的样子。这种薄情背后的深情,才是我们这个人世间所需要的。而我呢,我之所以想着要到这儿来,更多的,就是要尽自己的一点心意而已。因为,有些事情,早已成为过去了。当那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们似乎就只能改变自己了。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帮你活下去。于是,每一个清晨,面对着那一缕晨曦,我们都要问一下自己:已然到来的这一天,既然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么,如果我们不想辜负上苍,又该做点什么呢?或许,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我想了这么多,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然而,对于我本人来说,倒也不尽然:毕竟,冥思苦想一番之后,对于生死祸福、悲欢离合、是非成败,我会涌上某种新的看法。至少,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活得更为清醒些。至少,我对于自己的人生道路,会多一点沉着与冷静。心中有所想,也自有其意义吧,毕竟,如果习惯于行尸走肉,那样的一条路,只怕也不会走得太远。

时间,似乎是停滞了,因为,我所看到的这一切,多年以来都是这样?然而,时光是不会为谁而停留的,那些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深入其中……

似乎,也只能这样说,如果不走这么一趟,连这远山的轮廓,脚下的一草一木,一路上的泥团石块,都没能够亲眼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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