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孙亦一时间也搞不懂状况了,明明刚才谭莽还在帮他出谋划策,怎么片刻就变了卦,没有丝毫的征兆。
谭谨也捉摸不透自家兄弟的心思了,他也跟着问道:“为何?”
谭莽站起身直直看向谭谨,态度决绝,“有关掠影门的事绝不参与,大哥你难道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
谭谨愣了一下,确有此事,他旋即说道:“谭莽,你变了,变得谨慎起来了,你已经不像从前了,以前的你可不会坐视不管,这事儿不为自己,为的是老百姓,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你改变主意吗?”
“不是我变得谨慎了,只是因为我不想再与家人分别了,掠影门他不是善茬,只要将他们放跑了那是后患无穷。”
谭莽摸了摸胸口的那道伤疤,痛苦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死亡,差一点我就死了,倘若失手,我们乃至整个玄武门都会遭到无穷的报复。”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这不是有所防备就能解决的,这会搭进不少的性命。”谭莽的声音颤抖。
谭谨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恐惧的表情,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谭莽只存在回忆里了。
同时谭谨也意识到了掠影门的恐怖,可不解的是,面对有大宗师坐镇的唐门谭莽都不曾害怕,可一提到掠影门却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孙亦看着二人都低下了头,心里便知道了结果,他不怪玄武堂,但心里总是会有些不甘,明明知道是谁策划着这一切却无可奈何,孙亦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弱小是多么无助。
“孙亦这次来的匆忙了,打扰二位堂主了,孙亦这就告辞。”孙亦黑着脸拱手告退,不等谭谨出言挽留,孙亦就已经离开了。
堂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谭莽和谭谨都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谭谨才开口,“我未能经历你所经历的事,也无法劝你去抓拿掠影门,掠影门的恐怖我无法体会,但我知道,此时还有一个恶人正逍遥法外,我不会坐视不管,起码我要对得起玄武堂这个招牌……”
说罢,谭谨也离开了。
谭莽的心疼,不止是里面,还有外面那掠影门所留下的伤口,宛如刀绞一般,在心口肆意妄为,就连谭莽自己都唾弃自己,可死亡的威胁下,他的手总是颤抖不止,他的额头也总是流出汗珠。
他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自己的胸口,窒息的感觉让他喘不上气,原来那个无所畏惧鲁莽行事不顾后果的谭莽,如今却变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无数泪花夺眶而出,不知不觉间他竟泪流满面了。
眼泪这种东西已经多久没见过了,谭莽难以置信擦去眼角的泪花,这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这份坚强的伪装自父亲走后就没脱下过。
回忆涌上心头,父亲的被带回的那一天,瓢泼大雨,大哥跪在父亲身边哭成了一个泪人,小妹则是昏迷不醒,父亲流逝的体温,耷拉着的眼皮,微弱的呼吸,挤出所有力气才只说出一句话:“你们两个小子!照顾好妹妹……”
父亲咽气了,谭莽却没有流一滴眼泪,最敬爱的父亲离开他时,并没有预想的嚎啕大哭,反而很是平静,自那一天起他便知道,唯一会武功的他肩负着保护家人的重任,他的内心被封闭,强硬鲁莽成了他的保护色,伪装下的心永远都是虚假的。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么多年他用双拳打破了家徒四壁,用一杆蛇矛刺穿了对家人的所有威胁,用强硬鲁莽安置下一个坚不可摧的家。
渐渐就忘了真实的自己。
会哭会笑会流泪,那才是真实的自己,强硬莽撞无所畏惧,那才是虚假的,接纳自己从此刻开始。
谭莽站起身,这一次比每一次都意义重大,他不在乎自己流下的眼泪,也不在乎伤口的恐惧,面对,这件事本身就需要勇气。
他跑出堂,大喊着:“大哥!”
堂外,谭谨回过头,看见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谭莽,看起有些狼狈,但谭谨并没有去嫌弃,反而是会心一笑。
因为他看见了那个真正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怕会退缩,“谭莽,这才是真正你。”
谭谨一下子就回想了小时候,自己还是大哥,是能够被小弟依靠的大哥。
这些年里看在眼里,谭莽承受着他本不该承受的压力,谭谨看在眼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可强势的谭莽从不会将这些重担给轻易放下。
这时,谭莽走近了些,“大哥……”
谭谨拍了拍谭莽的背,两人都笑了起来,开怀大笑,宛如回到了从前,小时候兄弟俩互相依靠的时候。
……
孙亦并没有着急离开,出了大门便驻足停了下来,他靠在玄武堂的墙外,思绪万千。
得知米铺老板的身份后,孙亦的那份热情感觉就被浇灭了,可他并不会放弃,玄武堂和官府都不管,总是要有人去管的。
掠影门的隐良,官府多半是会去缉捕,不过碍于林化金这层身份,这事儿几乎是无望了,不过如今玄武堂知道消息了他便不担心多的了。
找人这件事光凭他一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林府,这里面绝对会有有用的消息,只要能找到林化金他教唆杀人以及哄骗百姓的证据,交给倚刀人就行了。
孙亦如今头疼的就是如何进入林府,他这张脸可是在沂水县出了名了,林府上下恐怕都会很敏感他这个替罪羊。
孙亦不再想了,即便是天天趴在屋顶上用通念来观察林府的情况,也不能在这里就放弃,孙亦这个人还挺轴的,跟老余是越来越像了。
他旋即离开,往送暖客栈去了。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在送暖客栈的白玉琢想要尝试解除小榕的心病,到头来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哭湿了好几件衣服。
白玉琢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小榕却还是不见好转,心里面的话谁都不说,不过也并非毫无进展,起码白玉琢知道了小榕的心病是因为周德生。
此后便再问不出东西,即便白玉琢在一旁开导,嗓子都说哑了,小榕也都只是抽泣,看样子并不是委屈,反而是后悔以及害怕。
周德生又给小榕喂了些药,这才又睡下了,否则再让小榕哭下去恐怕眼睛就要看不见了。
白玉琢和周德生正在客栈里坐着,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干劲,无言无语,也就时不时喝口水。
孙亦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二人看到也都没什么动作,只是朝着孙亦点了点头。
孙亦一看便知这结果如何,显而易见小榕没有任何好转,旋即叹了口气,他坐了下来说道:“玄武堂也不肯帮忙,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会有办法的。”
白玉琢安慰道,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安慰周叔。
“希望如此,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