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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想到以后……”

章雪鸣话锋一转,语调变得轻快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夏日里最炽热的骄阳一般耀眼夺目。

“裴姐姐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被找借口责罚了。阿恒也不用总是因为被当作责罚裴姐姐的借口而感到内疚不安了。这点小小的不足,我完全可以接受。”

裴思婧闻言一怔,注视着章雪鸣那张洋溢着喜悦的稚气脸庞,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眸光渐渐柔和,仿佛无法抗拒夏日骄阳的冰雪融化成了水,波光潋滟。

对于裴思婧来说,自她有记忆起,她的生活就像是被固定在一个模式里,枯燥、乏味、疲惫、苦闷……

她是父亲的“退而求其次”、“没有选择的选择”。

于是她失去了在父母怀抱里撒娇的权利,失去了无忧无虑玩耍的权利,失去了像其他女孩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权利……失去了一切与传承猎影弓和保护弟弟一辈子无关的所有权利。

哭泣只会惹来不满,反抗带来的惟有更强硬的打压。

她的心情不重要、喜好不重要、疲累伤痛不重要……

母亲在世时,裴思婧尚有一处可以让她稍微放松喘息的地方。等到母亲离世,她连这最后的一点温暖也失去了。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弟弟裴思恒的错。

裴思恒从小就无条件信任他的姐姐,为她哭过,为她笑过,为她担忧过。

路还走不稳的年纪,他被乱吠的狗吓得大哭,却敢挡在裴思婧面前把狗赶走。

不论裴思婧拒绝过他多少次,小男孩依旧会在身体情况有所好转的时候跑来找她玩。

“姐姐,一起放纸鸢吗?”

“姐姐,要来看看我新收的黄狗小弟‘来福’吗?”

“姐姐,一起去看花灯吗?”……

这世上本没谁天生该对谁好,可裴思恒就像本该如此一样,对裴思婧掏出了全部真心,只因为裴思婧是他的姐姐。

可惜裴思婧每日要接受父亲无休止的挑剔和责罚,精疲力尽,早早被定位成被保护者的弟弟并不能成为她心灵停靠的港湾。

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和挫折,她都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告诉自己:“忍一忍,就会过去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孤独地走下去的时候,一次偶然的结识,这个名叫章雪鸣的小姑娘,仅仅是因为那句“我要跟裴姐姐做一辈子好朋友”的承诺,便在她未曾求助的情况下,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处境,不遗余力地帮助她摆脱困境……

裴思婧抬手轻轻摸了摸章雪鸣的发顶,柔声说道:“昭昭,这次多谢你们了。”

章雪鸣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她右手手指上那些厚厚的茧子,笑眯眯地道:“可在我看来,裴姐姐不该只谢我们,也该谢谢你自己。”

“我贸然提出那样的计划,你没有嫌我多管闲事、说我异想天开,尽全力配合我们。你扛下了最多的压力,再苦再累也没有中途放弃……”

“裴姐姐,有你的坚持,才有了我们今天的胜利。你真的很了不起。”

裴思恒听得眼泪汪汪。

见裴思婧揽住章雪鸣的肩膀,小姐妹亲密得不行,他非但不吃醋,还感激地望着章雪鸣,带着一丝哽咽地道:“我觉得,昭昭和姐姐都很了不起!”

姐姐的不容易他全看在眼里,却苦于没有实力,在家中没有话语权,不仅帮不上姐姐的忙,还经常成为拖后腿、帮倒忙的角色。

愧疚累积,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没有了他,姐姐会过得更好……

幸好他和姐姐遇到了昭昭,幸好姐姐没有拒绝昭昭的帮助。

卓翼宸瞥眼这个容易感动的新伙伴,警惕心大起:明明他也参与了,裴思恒怎么只夸昭昭不夸他?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前倾身子挡住了裴思恒投向章雪鸣的目光,轻轻勾起了嘴角:“是啊,昭昭和裴姐姐确实很了不起。不过,阿恒能始终坚定地站在裴姐姐这边,不怕责罚,跟着昭昭和我到处闹腾,不是也很了不起吗?”

裴思恒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夸,有点害羞地别过脸去,悄悄用袖子抹掉眼泪,低声道:“我是姐姐的弟弟,自当同她站在一起,哪里值得拿出来说嘴?”

“这些天,要不是小卓你一直护着我,每次游戏刚开始没多久,我可能就被下人们抓住了——你和我一样年纪,武功却比我厉害没那么多,你才是真的了不起。”

“咦~我怎么感觉我们现在好像王婆卖瓜?”章雪鸣笑道。

裴思婧诧异:“王婆是谁?昭昭常去她家买瓜?”

裴思恒精神一振:“她家的瓜好吃吗?好吃的话,我让下人明天也去她家买。”

卓翼宸忍住笑,解释道:“这是我和昭昭小时候跟焰三哥去外城,听那里的人说的一句市井俚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裴思恒一愣,摇头道:“不对,我们没自夸,我们是互夸……所以,昭昭、小卓,你们也不知道哪里有更好吃的瓜吗?”

裴思婧无奈地看着傻乎乎的弟弟,吐槽道:“瓜、瓜、瓜,成天只知道瓜,我看你就是个瓜。”

四个半大孩子顿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不一会儿,她们开始小声讨论起换牙的事来。

裴思婧很有经验地教导章雪鸣和卓翼宸:“上牙要扔到屋顶上,下牙得扔床底,这样牙才能长得齐整。”

裴思恒点头附和:“我掉的牙都是这么处理的。姐姐把我的上牙都扔到父亲住的正院屋顶上了,那里最高。”

章雪鸣和卓翼宸对视一眼,都有点慌。

章雪鸣郁闷地道:“那怎么办?我的牙都被三哥拿走了,他说要把我的乳牙穿成手串天天戴在手上。”

卓翼宸也道:“我的牙是被乘大哥拿走的,他说要拿去做成微雕送朋友。”……

微风轻拂,吹起她们的发丝,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孩子气的快乐和忧愁都美好得叫人心颤。

裴父、卓凌浩和隐身的离仑远远看着她们,听着她们大声说——

“我们四个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原本冷肃的眉眼也染上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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