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消息确实不是个坏消息。
她当即神色一肃，看向了孙府医询问，“裴二夫人到底怎么了？可是伤了身子？”
找到机会，孙府医连忙开口。
“夫人，裴二夫人许是用了虎狼之药才怀上孩子，这会儿流产，对身体伤害颇大。”
“虎狼之药？”
看着众人诧异的神色和青松陡然犀利的神色，她抢先一步开口。
孙府医行了一礼。
“从脉象上看，确实是这样，兴许是有人喂裴二夫人吃了假孕药，那药物本就对母体有害，如今又落水进了寒气，所以影响不小。”
怕其他人不信，他又指了指旁边神色焦灼的几位国公府的府医开口，“在下诊脉时，这几位大夫也在一旁看着。”
见着国公府那几位大夫没人开口说不，众人几乎信了大半，原本还算平静的客院瞬间热闹起来。
身为习武之人的青松粗粗听了几耳朵，便听出大家是在议论二少夫人假孕一事。
有些人表示同情，有些人则是嘲讽。
猜测宁萱萱故意吃了假孕药获宠，这会儿又顺水推舟借着这次机会将事情推到了香叶身上。
他听得头都大了，为了维护二公子夫妇两人的名声，他连忙打断对方，大声喊道。
“孙府医，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二少夫人有孕以来，国公府的全体府医都轮流检查，从未查到什么假孕。难不成你的医术比他们这么多人都厉害？”
说完孙府医，他又失望地看向国公府的几位府医。
“还有你们。府里你们一直给二少夫人诊脉的脉案都还存着，你们先前没查出来，现在怎么就查出来了？莫不是为了逃脱责任，胡乱攀咬？”
这话一出，国公府的几位府医瞬间面色大变。
他们连忙摇头摆手。
“青松侍卫，我们没有啊。二少夫人的脉象确实有异常——”
话未说完，又被青松打断。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这几位府医，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和面部表情来看，似乎并没有在说谎。
那就是说……二少夫人真是用了假孕药才怀孕了？
不同于他们，他作为裴衍身边的亲信，知道的内容就更多一些。
当初府里发生听雨轩的事他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二少夫人刚好被检查出有孕，听雨轩中毒一事才被轻拿轻放了。
想起二少夫人那在上京被人称赞的医术，青松心头浮起一抹疑虑。
莫非她是为了躲过那次的事所以才对自己用了假孕药？
毕竟，面前这几位府上的府医在国公府都是老人了，比起宁萱萱，他们显然更值得相信一些。
光看裴衍在宁萱萱怀孕后没有将人替换走就知道了。
脑海中念头翻涌，青松面上却并未有多少异常，而是尽力在众人面前将此事压下。
“好了，我已经通知公子了。到时候，有什么事公子自会处理。”
说完，他又让府医将药方列出，然后便准备将其他看客打发走。
“诸位，二公子还未到，此事暂且不论。大家还是早日回去休息吧！”
主人家一赶客，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是再想留下也没借口了，只得慢腾腾离开。
身为事件牵涉者之一的姜月瑶母女俩倒是没有离开，等人都走完了，姜夫人才满脸怀疑地看向青松。
“我不管国公府是什么意思。但孙大夫的医术我清楚，若是真有人假借怀孕一事陷害侍郎府，我也绝不会放过。”
青松闻言，淡淡看向她。
“夫人的话，我会转告给公子。”
姜夫人甩了甩衣袖，四处看了看屋子，然后冷声发问。
“我府上的那个丫鬟呢？”
她要将香叶带走，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青松面色不变，“她涉嫌伤害二少夫人，暂时被关起来了。等公子过来，自然会处理这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夫人脸色一变，“你要扣着她不放？”
“她可不是你们国公府的人，而且流产一事还未查清楚，你们怎么能将人扣下？”
“抱歉。”
青松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明明白白的，可姜夫人偏偏装听不懂，便也不准备多费口舌。
今日宁萱萱出了这般大的事，若是他连疑似罪魁祸首香叶都留不下，公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接下来，无论姜夫人说什么话，青松都不予理会。
不仅如此，在宁萱萱喝过药后，青松开始赶人。
“姜夫人，你若是不愿意离开，可以在院内待着。但这房间是二少夫人的房间，她如今需要修养，不便被人打扰。”
“若是因此加重了二少夫人的病情，青松到时候会一字不落地禀告给公子。”
他如今就能这么挺直腰杆，硬气地和姜夫人对话，仰仗的便是裴衍——当今陛下的心头好。
不仅他知道这事，姜夫人也知道。
所以在愤愤地骂了对方一通，得了对方的冷脸后，她灰溜溜地出了门。
空手而归。
毕竟如今情况特殊，她如果强硬留下，导致宁萱萱没有养好伤，裴衍很大可能会和她算账的。
这样即便她是有理的一方，也能立马变成没理的那一方。
————
夜色昏沉。
青松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满脸阴沉的主子。
他连忙行礼，“公子。”
裴衍面色冷漠，顺着打开的门走进去，直接坐在主位。
“夫人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府上的三位府医全都诊治过，已经喝了药，如今已经睡下了。”
宁萱萱流产一事事关重大，他并没有遮掩这事，要不然裴衍也不会火急火燎半夜就踏着夜色赶来。
“到底怎么回事？”
裴衍胸腔里沉淀着满满的怒火，尤其在知道宁萱萱是被姜侍郎府上的丫鬟所伤时，怒火瞬间达到了顶峰。
因着姜月瑶先前三番四次纠缠于他的行为早已让他厌恶不已，这会儿下意识就将罪行推到了姜月瑶身上。
青松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将护卫们审问香叶的记录呈了上去，又详细讲述了今晚之事的开始、过程和结果。
甚至连姜夫人安排过来的孙大夫这事都说了，并且将每位府医的脉案一一呈上。
裴衍还来不及确认香叶是否是有人背后控制，便听到了这异常突出的诊脉结果。
“假孕？”
冷冽到极致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青松连头都不敢抬，只能感受到逼人的气势似乎要摧毁生物。
“去查一查孙大夫！”
话音落下，黑影闪过。
显然是裴衍安排了自己身边的暗卫去查。
没人知道，裴衍这会儿心情极其差劲。
当初听到宁萱萱怀孕时，他抱着极大的期望，期待着两人的孩子能够早点降世，早日承担起父亲的角色。
他怀着满心的期望，甚至为了妻子和孩子，第一次明确地向国公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为了让妻子在府中夺得掌家之权甚至对自己的母亲也没有留情。
可若这都是假的……
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砰！砰！砰！”
硕大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砸在了一旁的梨花木方桌上，宣泄着主人内心极度的不满。
就如同青松想的那样，国公府的府医们是经历了时间的考验的，更是他母亲刚嫁入国公府时就安排好的人。
他们的人品品性，他了解也清楚。
更何况，宁萱萱懂医术。
她当时怀孕的时机又太过巧合，正是听雨轩恶性投毒事件发生的时候。
就是因为她怀孕了这事，她才免去了怀疑。
若是这一切……
都是假的……
裴衍根本就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发生。
他在房间里枯坐了半夜，才等来了暗卫回来。
“主子，这是孙大夫的信息。他确实是非常有名的妇科圣手，先前是个游医，后来路遇劫匪被姜夫人所救，之后受人所托便入了姜府成为了府医。”
暗卫又递上来一本册子。
上面全是孙大夫一直以来所经历的案例，几乎每次出手都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
“除此之外，据认识孙大夫的人说，这人很有医德，从未下过妄断之言，每月还会抽出一天时间去城外义诊……”
随着暗卫的发言，裴衍的脸色越来越差。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开口。
“去找几个大夫过来。”
“是。”
随着一声应答，暗卫再次没了身影。
青松默默看着这一幕，知道主子这次是被刺激狠了。
找大夫并不是为了给宁萱萱诊脉，而是要确认对方是否真得用了假孕药。
——
天光大亮。
宁萱萱悠悠转醒，感受到遍布全身的痛意，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来人。”
哪怕昨晚上周边的丫鬟仆从们好生伺候着，受了这么一遭的宁萱萱嗓子还是无比干涩，听着有些沙哑。
很快，外间传来动静。
是经常伺候她的茯苓。
茯苓端着一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伺候宁萱萱洗漱之后，才喂她喝了热水。
由于身子虚弱，她甚至都有些起不来，喝了热水后便重新被扶着躺在床上。
“去传膳吧。”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有些不满意。
明明国公府的府医都跟着她出来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连个止痛药都没有？
想着，她继续朝外面呼喊。
“来人。”
听见脚步声响起，宁萱萱抬头，便看到了一脸急色的茯苓。
“怎么又是你？”
她有些疑惑。
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不少，按照往常来说，一个呼喊就能叫出来不少人。
这会儿是怎么了？
“夫人可是有吩咐，连翘去给夫人熬药了。”
“那其他人呢？”
宁萱萱还是觉得不对劲，往日里要传膳时茯苓虽说会去看顾着，但今日怎么这么磨蹭呢？
见主子面色不虞，茯苓连忙害怕地跪下行礼。
“主子觉得周围伺候的人太多，嫌闷。二公子便让他们一部分回去了。”
宁萱萱：“？？？”
这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忍不住翻了个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处，发出一声痛呼。
“啊——”
茯苓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飞快靠近床边，将人重新服好。
顾不得身上的难受，宁萱萱抓着茯苓的衣袖，审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感受着主子身上颇有种风雨欲来之感，茯苓哆哆嗦嗦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宁萱萱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根本没听错。
裴衍居然把她身边多余的丫鬟仆从们都带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才刚刚流产，伤了身子啊，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人带走？
视线下意识落到小腹处，宁萱萱下意识覆上。
是因为孩子吗？
就因为没了孩子，所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伺候了？
“他现在人在哪？”
茯苓摇头，“奴婢不知。今早上二公子来了一趟，将那些人带走就没了后续。”
“废物！”
宁萱萱瞬间怒了，单手甩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裴衍如此对待自己而迁怒别人。
“你为什么不问？要你那张嘴有什么用？”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茯苓哆哆嗦嗦地认错，捂着脸颊不敢说其他话。
“还不快去端早膳？”
尽管宁萱萱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昨晚到今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如今确实很虚弱，身子不爽利，而且肚子都快饿扁了。
便只能催促着茯苓快点准备膳食。
一切事情等她用完膳再说。
很快，茯苓匆匆离去，出去端早膳去了。
匆匆喂饱自己，又喝了府医开的药，她才看向自己仅剩下的孤零零两个小丫鬟，声音不快。
“青松呢？”
青松先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昨日流产时他也全程在场，更是暂管着这一摊事，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
茯苓松了口气，“青松侍卫还在客院。”
“让他进来。”
很快，隔着一扇遮挡的屏风，宁萱萱等来了青松。
“青松见过夫人！”
“起来吧！”
宁萱萱略抬了抬嗓，便急切地询问昨日之事。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公子可否来过？本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怎么也不见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可见问话之人内心的惶恐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