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子弹呼啸着射向旗杆顶端,旗帜在弹雨中剧烈抖动,碎布片纷飞。
但坚固的旗杆和精心系牢的绳索,让它迟迟不肯坠落。
这场荒唐的“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时,直到绳索终于被打断,那面饱经摧残的旗帜才缓缓飘落,坠入满是瓦砾的广场。
这场意外,给日军的“胜利庆典”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当晚,一名参与射击旗帜的普通日军士兵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我们举行了入城式,,,但我们用了十分钟,才用子弹把支那人的旗帜从他们的总统府打下来。。。
我们占领了这座城市,用刺刀和鲜血,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从未真正征服那些抵抗者的灵魂。
那面破旗,像他们的魂,还在天上看着我们。”
与此同时,在长江北岸的浦口镇,一批历经千辛万苦,侥幸突围成功的守军幸存者,正疲惫不堪地聚集在江边。
他们中,有第66军军长叶肇。
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此刻军装破烂,满面烟尘,在卫兵的搀扶下,艰难地站定。
他举起望远镜,回望南岸那座深陷于浓烟与火光中的城市。
南京,华夏的首都,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葬场,黑色的烟柱从四面八方升起,遮天蔽日。
望远镜的视野里,依稀可见下关江面漂浮的异物,那是数日前渡江战役中死难同胞的遗体。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对岸隐约传来的枪声、爆炸声和哭喊声。
看着这幅末日般的景象,叶肇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他想起了那些战死的部下,那些没能过江的弟兄,那些在巷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士兵,那些在江边绝望挣扎的军民。。。
巨大的悲痛,屈辱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位铁打的军人,再也无法支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发出了像受伤野兽般的、压抑不住的痛哭。
周围的官兵无不落泪,悲声一片。
然而,悲痛之后,是燃起的滔天恨意和复仇的决心。
叶肇擦干眼泪,站起身,对幸存下来的将士们说:“今日之耻,刻骨铭心!只要我等一息尚存,必向倭寇讨还血债!血,不会白流!”
。。。。。。。。。。。
昔日龙盘虎踞、十里秦淮的六朝古都,此刻已沦为人间地狱。
城墙多处坍塌,硝烟如同不散的阴魂,从中华门,光华门,中山门等各个破口处袅袅升起,与天际血色的残阳交织成一幅狰狞的图景。
城内,零星的枪声,爆炸声和凄厉的哭喊声仍不绝于耳,宣告着这场惨烈攻城战的尾声和一场更大规模屠杀与劫掠的开端。
紫金山麓,一段相对完好的城垣上,华中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身着将官呢子大衣,默然伫立。
他双手拄着军刀,身形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异常孤寂。
他面前,是正在燃烧,哭泣的南京城。
视线所及,昔日繁华的街道沦为瓦砾,秦淮河水被染成暗红,日军士兵如同蝗虫般涌入城市的大街小巷,零星的抵抗很快被更强大的暴力吞噬。
攻克华夏首都的巨大“荣誉”此刻就摆在他的面前,然而,松井石根的脸上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疲惫。
他那双曾经充满侵略性和野心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的废墟。
“胜利”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
不仅仅是攻城部队在南京外围和城墙下付出的数万伤亡。
淞沪的血肉磨坊。。。。血。。浸染了整片大地。。。。
还有在锡澄防线那场持续十余日,尸山血海般的消耗战。
为了突破那条由德国顾问指导,华夏精锐部队据守的坚固防线,他的华中派遣军付出了超过五万帝国军人阵亡的骇人代价,整个战线的战斗力被严重削弱,许多联队,大队被打残,士气也受到了巨大打击。
那场“惨胜”,早已掏空了他对胜利的真实感,只剩下数字带来的冰冷刺痛和国内舆论“速胜”期望带来的沉重压力。
被自己送上战场而死的士兵太多。。。太多。。真的太多了。。。多到自己承受不住。。。。
但比这惨重伤亡更让他如芒在背,寝食难安的,是另一根深深刺入他权力根基的“毒刺”。
他之前针对天津宪兵司令鹰崎拓人势力而采取的激烈手段,软禁上海派遣军宪兵负责人板井雄大,中村骏介,以及控制松江地区第十军宪兵大队长一条悠介。
当时,为了排除进攻南京的“内部干扰”,震慑周正青,他采取了这些强硬措施。
起初,他以为凭借自己方面军司令的权威和前线战事的紧迫性,足以压制住宪兵系统的反弹。
他甚至期望鹰崎拓人会服软,或者至少暂时蛰伏。
然而,他低估了鹰崎拓人的能量和决心,也错误判断了形势。
鹰崎拓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通过其在京都的背景,特别是与皇室的关系和宪兵系统的独立渠道,发起了更猛烈,更隐蔽的反击。
天津宪兵司令部发来的质询公函措辞强硬且抄送范围极广,几乎是指着鼻子控诉他“破坏军纪”,“迫害同僚”。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对他不利的流言在军内高层蔓延,甚至隐约指向他在锡澄战场的指挥失误。
这根“毒刺”不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开始引发“溃烂”。
它激化了华中派遣军与宪兵系统本就紧张的关系,也引起了东京大本营内部某些派系,尤其是与鹰崎拓人关系密切或对松井石根快速崛起心存忌惮之人的关注和质疑。
松井石根感觉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南京的攻克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听到了脚下地层断裂的“咔嚓”声。
军部的密电!上层的语焉不详!那几个正在休整师团的动向!
他隐隐预感到,一场针对他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