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脸卸去铅华，井水冰凉，林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早已把告诉了贺鹰的那些猜测通过青溟鸟告知了常禁，妖兽山脉深处很可能有极度危险的存在，希望常禁能够戒备，平安归来。
一边擦着脸林岚一边朝屋内走去，几天都忙于张镇的事情没来得及收拾，满地的白花都被踩进了泥泞里，然而才走出几步，抬起的那只脚忽然悬在了半空，林岚低垂着眸子缓缓放下脚，看着地面上猩红的血迹微微一怔。
他几步跃上台阶，一推开门，浓烈的铁锈般的血气便充盈了鼻尖，满地都是纵横的血痕，而血痕的尽头是他的房间，房门没关，走出几步，一眼就能看到倒在床上的人。
“常禁？”
林岚小声喊了喊，然而那人毫无动静，房间里是被随意丢弃的断刃残骸，昨晚林岚住在老妇人家里没有回来，应该是常禁自己取出来的。
不过这样的伤势，看起来不像是与妖兽战斗留下的，这是遇上了什么人，居然能把常禁伤成这样？
林岚再度检查了一遍，虽然伤势看上去恐怖，但都已经结了痂在好转，用不着他费心。
“知道你不能这副样子去见你下属，可一出事就把我屋子弄得跟凶案现场似的算个什么事呢！”
虽然知道常禁是来他屋里找人的，但林岚还是口中埋怨着一头扎进了另一个干净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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餍足地躺在舒适的被褥上回味难得的一场好觉，空中飘散着淡淡的草木熏香，常禁嘴角扬了扬。
片刻后，他坐起身，屋子果然已经收拾过了，所有沾了血迹的被褥衣物都被替换，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洗好缝好叠好的衣袍。
等等，衣服在床边，那他……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常禁黑着脸看到他居然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
伤处倒是敷了草药包扎得好好地，披上衣袍，他推门去寻林岚，却发现居然已经是日落时分。
循着草药的清香，厨房里的那口大锅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而林岚坐在柴火堆边上，蒲扇盖着脸，双腿搁着柴躺在长凳上已经睡死了过去。
常禁掀开锅盖张望了一眼，晶莹的米粒浸透了淡青色的草汁，还有一些他似乎在妖兽山脉见过但从不知名字的植物被一起炖进了粥里，散发出一股清甜的味道。
“喂！”
长凳被人用力一踹，林岚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惊疑不定地目光一扫，常禁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吃饭了。”
林岚：“……”
看着常禁殷勤地布菜，林岚伸着懒腰走来时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他从来没有因为常禁的身份而有所拘束，可再怎么说，眼前这位也是天阙唯三的战王，而如今正在为他端菜盛饭……
“怎么了，莫非你也会拘谨？”常禁似笑非笑地看来，明亮的眼眸里似乎蕴藏着无尽星海。
林岚：“……你知道有什么能够读心的术法吗？”
常禁微微一怔，随即依然笑答，“据我所知，只有瞳术他心通。”
“你也知道？”林岚显得有些意外道，在从萧送寒身上得到那枚眼珠子之前，他并不了解四大瞳术，其中之一就是他心通。
“听说过一些。”常禁带着笑容，目光始终落在林岚的身上。
林岚对于常禁如何知道他心通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何时才能回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二的运动就是散步和浇花的日子。
“你是在山里遇到了什么人，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常禁似乎迟疑了一下，然而犹豫着，他还是回答了林岚的疑惑，“玄宫。”
林岚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红烛和莫情的身影，慢慢地，又多了半个林语……
他追问道：“可玄宫不是已经签订盟约了吗，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违背，盟约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动手的不是他们，但想杀我的只有他们，”这次常禁不等林岚再问就解释了起来，“原本的天阙三足鼎立，其中没有北辰，然而其中一族突兀地没落，青溟殿以商贸为主，天阙几乎以玄宫为天。
“北辰是偶然间扎入玄宫的一根刺，却剜下了玄宫的半块肉，这样说，你能理解玄宫国主对我的仇恨大概是怎么样的了吧？”
林岚震惊地盯着常禁，听到最后一句话连连点头，对于一手遮天的玄宫国主而言，看着一个比尘埃还要渺小的势力吸收自己的养分成长为并驾齐驱的庞然大物，是个人都不想忍，然而令林岚更为震撼的话还在后头。
“都说天阙有三位战王，天阙说的战王你或许不好理解，但大抵就是武洲说的逍遥巅峰。
“青溟殿的那位不知所踪，如今的八殿老加起来勉强算得上是战王水准，玄宫国主本身就是战王自不必多说，而我在七年前达到了逍遥巅峰之上，大致是半步超脱，所以说的都是战王，但他们九位加起来也不过与我势均力敌。”
半步超脱！
林岚目瞪口呆地看着常禁。
武修三境，出尘、乐天、逍遥，林岚先前接触过的人里或许有三境强者，但从没有一次让他感受得如此直观。
话说老徐也才乐天巅峰吧，连逍遥都还没入，天阙的天花板果然不可小觑！
半晌，他才张了张口，“你……哦不，您，现在多大了？”
常禁莞尔，“我哪还会数着天数过日子。”
林岚：“……”了不得，这要能把人拐去武洲，他岂不是可以横行了！
“不对啊，既然这九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那你怎么会……”
“如果有第十个人呢？”常禁迎着林岚的视线笑了笑，道。
林岚一怔，“青溟殿的主人回来了？”
常禁摇头道：“天阙除了谁都知道的三大势力，还有一群潜伏在阴影里的人，他们自称为森罗堂，他们拿钱办事，接手各种脏活，我也是才知道森罗堂竟也有一位半步超脱。”
林岚张着口，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说到底他只是一介小小凡人，为什么要打听神仙打架的事情呢？
而且一想到他与常禁第一次在东林山风谷相见时，他使唤着常禁而常禁那鞍前马后的模样，再联系一下半步超脱四个字，林岚觉得脑袋都疼了起来。
“森罗堂……”
看着林岚头疼地捂住了额头，常禁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眯着眼眸笑了笑，随后道：“武洲的森罗天与天阙的森罗堂我只能说二者有关，但不知道具体什么关系，曾经有人告诫过我不要追查森罗天。另外你大可以放心，森罗堂那位任堂主伤势比我重得多，杀不过来的。”
“那竹简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次来的人只有森罗堂，玄宫应该不知道竹简的事情，那些人只是追着我们的行踪过来的，过两天我再去看看。”
虽说常禁的恢复能力强悍，但几天也无法使他恢复巅峰，不论兽潮，单是想到森罗堂或许还有人在暗处埋伏就叫林岚放心不下。
不过想想常禁的修为境界再瞅瞅自己，他想说的话和饭菜搅和搅和又被吞了回去，开始专心埋头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