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洼。
傍晚时分。
大丫蹲在院门口，满心的期待着。
等了大半晌，她终于瞧见徐大愣子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兴奋的站起身，她急忙跑上前，“爹，那学校里怎么说？”
“你交学费了吗？明天我能上学了吧？”
“上学？”
徐大愣子一怔。
上了一天工，整个人累得不行，他懒散的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马上就要放假了，你秋天的时候再去学校。”
“你这个时候去，人家也不要你。”
“什么？”
大丫顿时急了，“爹，你骗人！你骗人！”
她举起胳膊，对着徐大愣子就打。
“爹！你明明答应我，今天就去找学校的，你还说让我马上就上学！你骗人！你骗人！”
“我要上学！我就要上学！”
“你……你这丫头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徐大愣子一巴掌挥舞过去。
他的手掌打在大丫的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
大丫顿时一怔，愣在了原地。
“爹！你打我？”
徐大愣子翻了个白眼，连话都不想回。
忙活了一天，他都快累死了，实在没工夫跟这丫头闹别扭。
“爹！你骗我！你还打我！你不是我爹！”
大丫羞怒不已。
她张牙舞爪着，就要跟徐大愣子打一架。
娘太厉害了，她实在打不过，也不敢打。
可爹不成，爹瘦巴巴的，腿还不好，她可不害怕。
“去去去！你再闹，就给我滚蛋！”
徐大愣子用力一推。
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大丫的力气可比不过他。
大丫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我不跟你了！”
“嘿，你这丫头，不跟我你还能跟谁？我可告诉你，你娘早就和你断亲了，你去找你娘，你娘也不会认你。”
徐大愣子低头啐了一口。
如今大丫都要到手里了，他可不害怕。
那高玉芬现在绝情着呢，他也不担心这女人会反悔收留大丫。
一瘸一拐的走进院子，他掀开水缸，刚想喝口水，却发现里边是空的。
“大丫，你就没点眼力劲，家里都没水了，你不会拎着木桶，去打点啊？”
“家里的饭也没做，你说你，这一天待在家里都干什么去了？不会干点活？”
徐大愣子嫌弃得不行。
他嘴里嘟囔着，就是一阵吐槽。
喉咙里就跟着火了一样，身上也渐渐疼了起来，他快步走进屋，从油腻的枕头底下，拿出一片药，塞进了嘴里。
没有水喝，她直接干咽了下去，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什么活也不想干了，他直接躺在炕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院外。
大丫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攥着。
心里又气又急，她只感觉被爹骗了。
想了想，她转身走向隔壁的院门口。
天色微黑。
高玉芬双眼红肿，像桃子一样。
她攥着一把菠菜，刚到院门口，就瞧见了大丫。
心中毫无波澜，她就像没瞧见这人一样。
越过大丫，她推门就要进院。
“娘！我……我……”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
高玉芬昨儿哭了一夜，眼泪都哭干了。
对于没良心的大丫，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这丫头实在没良心！
“不叫就不叫！”
大丫仰着脖子，也来了脾气，她转身就走。
高玉芬顿了顿，也没回头看她，推门进了院子。
喊出屋里的二丫，她拿着菠菜交给了闺女，“好好洗干净，待会我就做饭。”
二丫一瘸一拐的，屁股还疼着。
对于娘的吩咐，她也不敢拒绝，放到盆里就清洗了起来。
高玉芬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也想好好待闺女，可大丫、二丫都随了那畜生，没一点良心。
她可不能跟之前似的了，这人不听话该打就打！
……
“爹是骗子！娘也是骗子！全都骗子！”
院外，大丫委屈得不行。
她只觉得爹娘全都不好，全都对不起自己。
在院外走了半晌，她的肚子叫了起来。
实在忍不住了，她快步走进徐大愣子家，却发现屋里黑黑的，爹根本就没有做饭。
走进屋里瞧了瞧，见爹在炕上睡着，她顿时忍不住上前推了推爹。
“我饿了。”
“爹！我饿了！”
“唔……”
“饿了自己做饭去，别打扰我睡觉，对了，做好饭了叫我！”
徐大愣子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
上工实在太累了，队里的人又时刻看着他，他连偷懒都不行。
大队长对他有意见，天天在他耳边警告他，要敢偷懒就开大会批评教育自己。
他倒是无所谓，可徐老六不愿他再丢徐家的人了，也守着他干活，他真是快不行了。
上工太苦了！
“爹，你……你让我做饭？”
黑暗的屋里，大丫眼泪都快下来了。
整个人后悔得不行，她真想现在就跑到隔壁娘那里，爹实在太坑人了。
“大丫，你好好干活，等秋天了，我就给你交学费，让你上学，你别着急。”
炕上，徐大愣子突然又说了一句。
“真的？”
“骗你我就天打雷劈。”
徐大愣子说完，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大丫听着，心中顿时一震。
秋天就秋天吧，就……就再信爹一次。
爹应该不会再骗她……吧？
大丫心里有些不确定，可除了再信爹一次外，她也没别的办法。
屋里黑乎乎的，煤油灯里也没油了。
家里唯一的吃食就是玉米粗粮，她先去打了点水，接着生火煮了些玉米糊糊。
锅里刚煮开，徐大愣子当即就醒了过来。
也不去管大丫，他先盛了一碗，自己个吃着。
沿着碗沿吸溜了好几大口，他这才开口道：“大丫，今儿做的这玉米糊糊太稀了，以后多放点粗粮。”
大丫撇了撇嘴，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对了，明天你别在家里待着了，还得去上工，我已经跟大队长说了，前几个月你挣的工分，都算在咱家，到时候一块分粮食。”
徐大愣子又吸溜了一口，心里还挺美。
大丫一天就能挣两三个工分，多了也就是三四个。
瞧着不算多，可加在一块，那工分也不少了，反正是比他挣的多多了，把闺女要回来，可真是赚大了。
“爹，秋天的时候，你别忘了给我交学费，我要上学，我不上工了！”
“成成成，你就放心吧，爹指定给你交！”
徐大愣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那成吧，明天我去上工。”
大丫小声说着，心情还有些低落。
这跟她之前想的，可不一样。
抬头看了眼爹，她双手紧紧攥着，要是爹再骗她，她非跟爹拼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