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林？”
一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但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虽然我知道秦玉林可能在蜂巢基地，这次过来也有找他的计划，可这一部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无人帮助的前提下，“找不到人”才是正常的。
心里想着，我已经走到那扇门前，虽然还是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个腔调和顿挫的习惯，还有那种听起来就欠抽的感觉，都是别人模仿不出来的。
然而这是不对的。
秦玉林作为正式认证的“锚点”，突然出现在现实、而且是联合政府的月球分部，被关在监禁区审问几天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个位置太巧了。
从电梯口到走廊尽头，长度大概一百米左右，其中走廊一侧差不多三十个房间，两边一共就是六十个房间。
但这些都是单人间，对于联合政府月球分部的监禁区来说，这个数量显然是不够的，所以监禁区必然不止是这一条走廊。
可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我和秦玉林被分到了一条走廊上，甚至中间只隔了五六个房间，这个概率有多大？
“……杰德。”
我又想起那位副主管。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知道“011”和秦玉林的关系并不困难，如果他对其中一方、或者两方有所图谋却没得到满足，做出这种安排也很正常。
但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首先，我和秦玉林在常规情况下见不到面，如果这是某种“安排”，他就必须要保证我们能发现对方，否则这个“安排”就没意义了。
其次，这个“安排”太明显了，就像那个手机的破绽一样明显……手机？
思路到这我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个连环计？
在我之前和杰德的接触中，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有心机的人，还有他的“冒犯”和“装糊涂”，都符合“初次跟陌生队友接触”的心理定位。
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对他是抱有信任的——没到推心置腹那种程度，但至少没把他当成敌对阵营。
结果几分钟之后，他就拿出那部手机，在我面前露出一个巨大的破绽，以至于我对他的信任直线下降，这才拟定了“自行探索”的临时计划。
可以说没有那部手机，我就不会出来、也不会发现秦玉林的踪迹——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发现——但“手机”这个破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李智勇能用零件攒出一组加密通讯器，杰德作为调查部的副主管，我不相信他没有更隐蔽、或者说更安全的手段。
但如果是他故意卖出破绽引我行动，那就另当别论了。
心里想着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条走廊上只有两个方向，其中我来时的方向尽头只有电梯，而我没有使用权限，只能选择另一边、也就是现在走的方向。
秦玉林的房间就在这个方向上，只要我发现破绽、自行探索，就一定会从他的门口经过……可他怎么确定我经过的时候，秦玉林一定会出声呢？
“难道……”
模糊的想法浮现出来，我拿出杰德给我的黑色门卡，先在另一个房间的门禁上刷了一下。
嘟嘟！
错误提示音响起，说明门卡的芯片密钥和这台刷卡机不匹配。
接着我又在秦玉林的房间刷了卡，这次是“嘟”的一声，刷卡机上的指示灯也由红转绿。
“呵……”
我冷笑一声，没有直接开门进去，而是拿出那部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一个号码。
嘟——嘟——嘟——
三声等候音过后，杰德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和门后响了起来：“恭喜你，测试通过了。”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看着面前的房门冷冷说道，接着“嘎巴”一声，将翻盖手机掰成两半。
随手把报废的手机扔在地上，我摘掉头盔和面罩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那个送餐的人站在厕所门口，举着手一副准备敲门的样子。
看到我从外面进来，那人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
我懒得跟他解释，说了声“借过”从旁边挤过去，刚坐下吃了两口土豆泥似的东西，杰德就捧着掰坏的手机进来了。
“我承认我们的做法有些冒犯，但你不该弄坏它的。”
杰德让那人出去之后，脸色阴沉的把两半手机放在我面前：“这不是一台普通的手机，它存着我和我妻子、孩子最后一次通话的录音。”
“那又怎么样？”
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顺手用勺子把手机扫到地上：“这种东西我不信你没有备份，而且这种程度的损坏是可以修好的。”
“但是这部手机的纪念意义……”
“内疚诱导。”
我打断杰德，一脸随意的嚼着土豆泥：“道歉之前先指责，激发我的愧疚心理、让我对你产生亏欠的感觉，进而更容易原谅你——也是在《扑克脸》学的？”
“……对。”
“对个屁！”
我“当啷”一声摔了勺子，杰德猛地后撤一步，同时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腰间。
“你不信我。”
我冷笑起来，眼睛瞥着他腰间隐约露出的枪柄：“我是来帮忙的，通过这几次测试，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可以帮上忙的——不过现在我要重新考虑一下。”
“别！”
杰德脸色一变，连忙解开腰带，把枪连同枪套一起放在桌上：“我们真的无意冒犯，如果你了解蜂巢基地的情况，就知道这是一种必要的测试！”
“……”
我冷着脸没说话，但其实我的心里完全没有愤怒，只是装成了愤怒的样子。
在我刷开房门、确定这是一场试探的瞬间，就已经彻底理解了杰德的动机。
我们之前没合作过，他对我的了解，大多是来自那些不太正面的传闻，一见面就对我推心置腹才更可疑。
但是“理解”不代表“接受”。
所以就像杰德用的“内疚诱导”一样，我也用了类似的手段，只不过我图谋的不是“原谅”，而是“主动权”。
蜂巢基地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所以我必须要掌握、至少掌握一部分主动权，否则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那对我来说是很危险的。
眼下我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不过还要再巩固一下。
想到这，我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又皱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在等你解释，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