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主”曾经这样认出过我。
“第四生命形式”——【黑镜】曾经这样称呼过我。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完全清楚我的身份、行动、及背后动机”——穆罕默德·阿尔-法耶兹此刻这样暗示……或者该说明示着我。
流浪在宇宙间的亡灵、以集群电荷为存在形式的诡异生命、还有人类,进行着奇怪合作的三方,全都知道我存在某种“特别之处”,唯独我自己没有任何头绪。
“嘶——哈——”
我心情复杂的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用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表情看向穆罕默德:“如果我现在想知道那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会告诉我吗?”
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又问了一句废话。
可穆罕默德不知道我已经想通了,没有任何周旋的直接回道:“除了【大灾难】,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值得这种程度的重视呢?”
“……”
我为自己的迟钝稍稍尴尬了一下,接着生硬的把话题引回正轨:“如果我现在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你会告诉我吗?”
这次我用了试探的语气,一方面是想引导穆罕默德做出“反应”,来判断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另一方面是我的心里确实没底。
联合政府出手抹除所有痕迹、让全世界只有十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事情做到这种程度,似乎已经不是“机密”或者“绝密”可以形容的了。
从我以往的经验来看,想要探究这种程度的真相,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
“可以。”
穆罕默德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平淡的语气就像在说“你好”。
“果然不……嗯?”
我挫败的叹了半口气,接着猛地转头看向穆罕默德:“你刚才是说了‘可以’吗?”
“是的。”
穆罕默德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我追寻了很久的答案,在他看来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惜只是“仿佛”。
“如果你认为有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告知你的身份。”
穆罕默德先给出一个希望,接着不出所料的用了一个转折:“不过比起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先谈一下、需要你提供的帮助吧?”
“……”
我看着穆罕默德眯起眼睛,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穆罕默德他们是带着“急事”来的,甚至急到让我穿件衣服都等不及。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我的身份”这种可以直接告知的事情,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先说重要的、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选择。
可是穆罕默德已经对我耐心了几分钟,现在又突然“焦急”起来,无外乎是两种可能——我的身份很复杂,解释起来需要很多时间;或者是……
“穆罕默德先生——”
我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神色却比之前还要严肃:“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一场威胁吧?”
穆罕默德灰绿色的瞳孔闪烁几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必须先帮你们,甚至还必须要成功。”
我直白说道,无意中看到一直没说话的格雷塔,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格雷塔是真的听不懂中文,身体状况也是真的不太乐观,但他作为三人之一,这个时候又必须在场,所以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非常虚弱、迫切需要休息的焦躁状态。
这种状态说明他们在此之前,并未准备用“威胁”来让我帮忙——至少格雷塔不知道“威胁”的计划——可是穆罕默德那种“威胁”的意味又很明显……
索菲娅。
一丝灵光闪过,像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似的,瞬间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
“你们想让我提供的帮助,应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吧?”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穆罕默德,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看清了来龙去脉,我隐约感觉他的气场似乎没那么强了。
“你们没有向索菲娅说明来意,只说要找我和刘祈,但你们没想到她会维护我,所以也没有严格隐瞒,索菲娅因此发现了一些迹象、认为你们想让我做一件危险的事。”
“之后,索菲娅可能是为了争取时间打探,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暗中通知莉娜、把我带回地月运输走廊,可惜这个拖延时间的计划失败了。”
“与此同时,你们应该向索菲娅进行了某种施压,她只能亲自下令、让我所在的车队继续返回,但她同时还联系莉娜改变计划,通过带走刘祈、来给我制造一个‘冒充刘祈’的机会。”
“但索菲娅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认识我、而且是只靠眼神就能辨认的程度,所以她的计划失败了。”
“虽然这对你们没什么影响,但却让你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性,有可能会让我退缩,而你们又不能允许我的退缩。”
“于是在刚刚,你发现我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之后,便临时拟定了这个‘威胁’的计划——我先帮你们解决问题,然后你们才会回答我的问题。”
我刻意放慢语速缓缓说着,甚至还加了很多不必要的旁支内容,就好像担心穆罕默德听不懂似的——但这其实是一次验证。
“看来我猜对了。”
我看着穆罕默德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已经感觉不到那种深沉和无形的压迫了:“我说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打断,说明你刚才的‘言归正传’,不是、或者不只是因为着急,对吧?”
“虽然部分细节有些出入,不过大体是正确的。”
穆罕默德神色如常的点点头,接着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可是你猜对了,又能怎么样呢?”
“……”
我隐约勾起的嘴角瞬间凝固,所有那些“看穿阴谋”的得意和骄傲,都被这一句话瞬间击了个烟消云散。
是啊,我猜对了又能怎么样呢?
穆罕默德他们,是代表联合政府来找我的,虽然三个人都是副职,但也足以体现联合政府的重视程度。
他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我们从前的交情,才将这件事包装成了“求助”,但其实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是命令,不是求助,至于穆罕默德刚刚的“威胁”,大概只是为了让我更尽力而已。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像兜头浇下的湿冷烂泥一样,慢慢的将我重新包裹起来。
我看向穆罕默德正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叫喊。
紧跟着又是“嗵”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像炮弹似的、直接撞开房门摔了进来!
是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