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廉·凯恩的欢呼声落下之后，会议室里突然爆炸似的、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
巨大的声浪震耳欲聋，甚至连窗户上的玻璃都跟着一起嗡嗡作响。
我连忙捂住耳朵，看着那些亢奋到坐立难安的工作人员，慢慢的把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没有阻止起爆，反而我也觉得在2亿公里外、精准控制70枚核弹爆炸，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他们有点过于高兴了。
区区二十几个人，却喊出了一种普天同庆的气势，这种只能用亢奋和狂热来形容的状态，在我看来是有点夸张了，至少不该出现在这些专业的人身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40岁的身体里、住着几百岁灵魂的威廉·凯恩，突然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眼睛里的泪光、就这样突兀的撞进我的视线，也瞬间撞散了我的疑惑。
他们不是庆祝的太夸张了，而是被失败打压的太久了。
“失败”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常有人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那说的是“适当的失败”，而一旦“失败”超出了应有的剂量，这位“母亲”就变成了无情的继母。
像一盆盆连续不断地、兜头浇下的冷水，或是像慢性病一样蚕食人的自信、精神、甚至是意志，直到从灵魂层面将一个人彻底瓦解。
虽然我也经常失败，但无论是“入梦”调查、还是和其他人的斗智斗勇，我总能取得一些阶段性的胜利来激励自己——可是这些人不行。
从进入这个房间到现在，威廉·凯恩更多是陪在我的身边、几乎没对他们下过什么指令，可是那些人依然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由此便能看的出来，这些人应该经常和威廉·凯恩一起工作、甚至可能就是他自己的专属团队，而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解决【大灾难】”。
这是一个很难完成、至少他们至今都没有完成过的任务，所以无论他们有了多么重要的发现、研发了多么先进的技术，都还是逃不出那片绝望的阴影。
“恭喜。”
我轻轻抱住威廉·凯恩、慢慢拍着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后背，虽然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依然存在，但现在我却没办法、或者说不忍心再开口了。
不过威廉·凯恩再次给了我一个惊喜。
当其他人还沉浸在那种狂喜的氛围中时，威廉·凯恩只亢奋了不到十秒，就迅速调整好状态，放开我之后、用英语连续下了几道命令。
或许是因为情绪还没有彻底稳定，威廉·凯恩的发音非常模糊，我听不清他说的具体单词，只能隐约明白是让大家别太激动、这只是一个开始、继续坚守岗位之类的。
不过发音是否准确，在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连我都能听懂大意，那些经常跟他合作的工作人员、自然也是能听懂的。
于是一个团队的专业性再次展现——
欢呼的人群像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瞬间进入到一种严肃、紧张的工作状态，只有清脆的键盘声、和他们汇报时的颤抖尾音，还能隐约表现出他们心中的兴奋。
“我们成功了！”
命令其他人别太兴奋以后，威廉·凯恩又含着泪光转头看我，好像忘了他刚才已经说过一次：“碎片云扩散模式，与模拟结果有99.8%的匹配度，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恭喜。”
我又用之前的语气说了一遍，然后把目光投向了mirage所投射出的全息影像。
我不忍心给他们泼冷水，但我也不能忽略那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决定先自己调查一下。
爆炸现场距离我们有2亿公里，即便是光速也需要11分钟以上才能抵达，所以依靠光学望远镜的观测数据、来进行绘制的全息影像，此刻还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我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物理现象，但或许是那部分高维生物的认知在作祟，总之我现在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时间——明明爆炸已经发生、甚至有大量物质进入了“虫洞”的引力作用范围，但我依然能看到那片区域、在11分钟前的原始景象。
不过这种感觉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就被我强压下去了，毕竟万一真有问题的话，我现在就只有几分钟来寻找它了。
“这些影像可以放大吗？”
我扫视着整台mirage问道，可是却没看到按钮、或者操控界面之类的东西。
“你现在看到的，是mirage根据光学望远镜观测阵列、以及各探测器的数据，绘制出的模拟影像。”
威廉·凯恩说着来到我身边：“它的主要作用是提供更直观的观测方式，理论上可以放大到一粒尘埃的表面——但那只是系统认为的、它的样子。”
“所以能放大吗？”
“……Yep。”
威廉·凯恩似乎因为我没夸他而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在mirage的下方打开一个小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副银色手套。
“这双手套的表面，共计安装了十万枚纳米级的传感器，通过mirage进行微波供能，可以对模拟出的图像进行非常精细的操控，包括放大和改变角度。”
话没说完，威廉·凯恩已经给我带好了操控手套——有点热热的，还有一种电流经过皮肤的酥麻感，但不会影响我活动手指。
至于操控的方式也很简单，双手伸入全息影像后、用双手的食指相抵来选取点位，再将相抵的食指向两侧分开便能放大；掌心向上扭转手腕、就可以调整观测角度。
除此之外，mirage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功能，只不过我现在都不需要，所以也没打听太多——但我好像应该多听一点。
在我刚把双手伸进全息影像的瞬间，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嗡鸣！
嗡鸣声的音量不高，但那急促的节奏让我感觉非常不好。
我以为是自己操作失误、搞坏了什么东西，可就在我想要寻求威廉·凯恩的帮助时，却看到对面墙上的屏幕里、几乎亮满了红色的惊叹号。
“凯恩教授！”
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惊叫起来：“前线探测器检测到‘虫洞’引力激增！作用范围扩大至一千五……一千……嗯？作用范围开始缩小……”
“不是缩小！”
有一个工作人员大叫起来：“前线探测器受到引力影响、目前正在跌入‘虫洞’！数据已不具备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