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救肖海?!”
突然的希望让我忍不住激动起来,甚至忘了这个想法、是我从杨佩宁的意识中感知到的。
但好在杨佩宁没忘,所以他的反应依然冷静:“我只是突然想到,或许存在这个可能,至于是不是真能成功……我只能说,我之前从没操作过‘应急预案’。”
“但你现在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黑境】……”
“你也说了,是‘现在’。”
杨佩宁用一声叹息打断了我,语气里带着一种非常明显的、强迫我要保持冷静的克制:“你知道‘应急预案’的原理,但应该不清楚过程中的具体操作吧?”
“举一个不算恰当的例子——用电脑对文件进行复制粘贴、或者剪切粘贴的时候,我们的操作似乎只是按几个键,可是按键之后、电脑程序内部的流程你了解过吗?”
“……没有。”
“‘应急预案’就是这样,听起来像是简单的‘复制粘贴’、或者‘剪切粘贴’,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困难——”
说到这里,杨佩宁那边的意念忽然强了几分,随后在我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一种不是我主动发起的、由“0”和“1”组成的、数据洪流的想象画面。
“无论‘剪切’还是‘复制’,都要将自身电荷融入目标个体的生物电场,在通过自身电荷、对目标个体的大脑记忆区进行刺激,使其回想起自己一生的‘经历’。”
杨佩宁话音落下,那片想象中的数据洪流也变得更加宏大:“不同的经历、会产生不同的生物电脉冲信号,而所谓的‘复制’或者‘剪切’,就是记录这些脉冲信号。”
“完成记录之后,再将这些脉冲信号按照相同的规律和次序、刻录进新的目标个体的大脑,这个过程不能出现丝毫差错,否则哪怕只是一个字符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最终失败。”
“……”
我怔怔的感受着那股“数据洪流”没说话,虽然我很难具体的想象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难度,但我能感受到杨佩宁的严峻。
之前准备尝试操控“蒙蒂塞洛”的时候,他的心情都没有这么严峻过。
“再给你举个不算恰当的例子吧。”
杨佩宁感受到我的似懂非懂,便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应该听说过那句话——整个宇宙中的星球总量,比地球上的沙子总量还要多。”
“但人脑、特别是年龄较大的人脑,所储存的数据可能比整个宇宙的星球总量还要多。”
“而‘应急预案’,就相当于将这个宇宙的所有星球都收集起来,再按照它们原本的位置、布局、运行规律,布置到另外一个全新的宇宙当中。”
“这其中涉及到的记录和计算,基本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黑境】能做到,除了它们自身的种族天赋之外,更因为它们有一整个族群的意识作为基础……”
“而你只有一个人。”
我说出杨佩宁真正想要表达的那句话,可是在彻底意识到问题的严峻之后,我的心情却并不沉重:“这听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我为什么感觉到你在跃跃欲试?”
“因为我有一个计划。”
杨佩宁的声音又变的缥缈起来,好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一个不算常规、或者说不算合规的计划。”
“对你来说,‘不合规的计划’好像才是常规。”
我哭笑不得了一下,接着又被杨佩宁的想法搞得一愣:“白先生?是那个让你变成【黑境】的、姓白的年轻人?”
“……”
杨佩宁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肯定,于是我也开始担心被外人听见了:“你想干什么?”
“我一个人做不到‘应急预案’。”
杨佩宁用一个客观现实当做回答,声音也像那残酷的现实一样冰冷:“之前在审讯室的时候,我偷听了一段时间,知道那个叫刘晓星的姑娘,在‘虫洞’的另一边、疑似见到了白先生。”
“如果我能成功驾驶‘蒙蒂塞洛’穿越‘虫洞’、并顺利找到白先生的话,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变成【黑境】,那样一来……”
“不行!”
我不等杨佩宁说完就厉声拒绝:“全人类的‘黑境化’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实际上一旦实现意识共享,带来的弊端可能远远大于利益!”
“【黑境】做到过,我相信我们也能做到。”
杨佩宁无视了我的反对,而且不只是语言,就连在意识层面上、也表现出一种非常强硬的坚持:“更何况我并不是要全人类的‘黑境化’,只要选一部分人、能够满足‘应急预案’的需求……”
“那也不行!”
我再次反对,同时努力的调动情绪、想要压过他的念头:“人性是复杂的,你应该很清楚‘意识共享’意味着什么,只要有一个恶意的念头产生,你们这个群体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那肖海怎么办?”
“我……”
我刚一开口就忽然哽住,一方面是理性告诉我,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所以就算是要放弃肖海,也绝对不能埋下这个祸患的种子。
可是在感性上,哪怕我明确知道自己不是人类、知道那些“发小”的记忆都不属于我,但我和肖海在这段时间的相处是真的,我们的相互扶持、相互帮助都是真的。
“其实我可以约束他们。”
杨佩宁的语气缓和下来,像个耐心规劝的和蔼长辈:“而且我做这件事,不是、或者说不只是为了你和肖海。”
“往小了说,小庄的内心肯定经历着巨大的折磨,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以她的性格,之后依然会感到自责,但肖海活着总能让她好一点吧?”
“往大了说,‘应急预案’不仅是人类打破生死桎梏的武器,也是人类迈向更高层级的阶梯,哪怕是眼前的‘方舟计划’,‘应急预案’都可以提供极大的助益。”
“可是……”
我开口说了两个字又再次哽住,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个计划不太妥当,但无论是为了大局还是肖海,我好像都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最重要的是,杨佩宁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而他决定要做的事,我好像从来没有成功的阻止过。
所以此刻摆在我面前的选择,不是“要不要执行这个计划”,而是“继续反对、置身事外”;还是站在他的身边一起承担。
就像我从前在杨佩宁这里遇到的选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