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的月球……消失了？”
我看着一本正经的李智勇，五官慢慢拧成一个全是褶儿的包子。
明明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可就是感觉他在跟我说外星语……哦不对，其实有些外星语我也能听懂，比如“吉迪姆”……打住！
我猛地甩了甩头，把那些干扰思路的念头都清空出去，然后深吸口气集中注意，重新开始回想我们的整段对话。
45个小时前发生月震——
这没什么奇怪的，根据我对月球的粗浅了解，在太阳和地球等天体引力的影响下，月球经常会发生结构性震动，再加上陨石撞击和温度差之类的原因，每年的月震没有2000也有1500。
“45个小时”的信息延迟有点奇怪，但就像李智勇说的，人类在过去的几天中、刚经历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动乱，无暇顾及天上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月震结束、幸存者发现月球已经四分五裂——
这一点稍微有点奇怪，能导致月球产生结构性损坏的震动，其强度已经不用多说，不过它的成因却值得追究。
至于这种强度的月震下、是否会有幸存者，我个人倒不是非常纠结。
前哨基地、蜂巢基地、甚至包括“地月战略运输走廊”的位置都相对分散，既然能保留下那么大的一块碎片，就说明有一部分的结构还是……等等！碎片？
我心里一动看向窗口，虽然窗帘已经被重新拉上，但我仿佛依然能看到那弯“上弦月”。
“你当我不懂天体物理啊？”
我转回眼珠、将目光从眼角投向李智勇：“虽然不多，但我也是懂一点的。”
李智勇略带茫然的眨了眨眼：“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就算月球真的四分五裂了，也不可能稳定产生那么大的一块碎片。”
我指着窗口笃定回道：“那块碎片自身的强度，不足以让它维持这种‘上弦月’的形态——或许在刚分裂的时候可以，但最多几分钟就会坍缩或者继续分裂！”
“说的没错。”
李智勇点点头，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但你还记得‘地月战略运输走廊’吗？‘赫利俄斯’利用熔岩管建立的电磁加速管道，成了那块碎片的加固骨架——就像钢筋混凝土一样。”
“……那也不对！”
我语塞了一下又继续反驳：“你刚才说月球消失了四分之三、又说那是所有碎片里最大的一块——都‘消失’了怎么还会有‘所有’碎片？这个对比根本不成立！”
“我说过那是唯一的一块碎片吗？”
李智勇理直气壮的扬起眉毛，接着举起左拳、用右手掌在周围环绕起来：“我们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探测，当时的月球已经产生7000块以上的残骸。”
“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飞向宇宙深处，而是被地球引力全数捕获，其中一部分已经坠落在地球上，另外还有一部分达到引力平衡、在地球周围形成了一条宽度约7万公里的行星环。”
“没有飞向宇宙深处？”
我听到这个情况稍稍一怔，因为如果是爆炸、或者陨石撞击之类的原因，月球碎片应该以某个点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周围的空间移动。
“被地球引力全数捕获”的情况，更像是月球自身的结构瓦解，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奇怪的事还在后面呢。”
李智勇似乎看出我的费解，招手示意我集中精神：“月球消失……算了，说这件事之前，还是先把月球碎片的事情说清楚吧——”
说到这，李智勇在身后掏了几下、拿出他自己的终端设备：“目前那块最大的碎片还在路上，它可能会停在距离地球7万公里的位置，也可能因为自身质量所产生的惯性、直接撞上地球。”
“不过你不用担心，月球上的幸存者发现情况之后擅自做主，在30个小时前，已经完成了‘蒙蒂塞洛’的二次发射，‘赫利俄斯’也会在1小时内执行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
“就是自爆。”
李智勇单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他们会通过程序控制，让电磁加速管道进行超功率运转并自行损毁，之后那块碎片会因为失去加固而瓦解、变成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人呢？”
“什么人？”
“月球上的幸存者。”
我皱起眉头看着李智勇：“他们有时间撤回来吗？而且没有‘赫利俄斯’的话，后续的飞船发射怎么办？”
“……再想办法吧。”
李智勇沉默了近半分钟才叹气回道：“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们要毁掉‘赫利俄斯’，而是月球上的东西已经保不住了，我们只能先选择地球。”
“……”
我看着李智勇没说话，因为我刚才提出了两个问题，而他只回答了其中一个，这种刻意的忽略、或者说回避，说明那些幸存者大概率已经凶多吉少。
瞬间，一种悲凉中夹杂着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幸好没有持续太久。
“说正事。”
李智勇下定决心似的吐了口气，将他的终端设备递给了我：“你不是好奇、为什么说这次的事情是【大灾难】导致的吗？看看这个吧。”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屏幕，刚涌起的情绪也被瞬间掐灭，因为屏幕上是一张月球的照片。
一张完整的、月球的照片。
“这是格里菲斯天文台提供的，月震发生的时候，正好有些学生在那里进行月球观测的体验课，意外记录下了这个情况——”
说着，李智勇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在随之出现的下一张照片中，那个完整的月球也变成了一弯“上弦月”。
不是地球投影所形成的视觉暗区，而是月球真真切切的少了一块，就像在那家临终关怀医院时、被刘祈咬了一口的苹果那样。
“天文台提供的是一段视频，时长大概7秒左右，不过有用的部分只有这两张。”
李智勇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前后只有两帧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月震、没有陨石撞击也没有残骸，那四分之三的月球就这么消失了。”
短暂的停顿后，李智勇的五官颤抖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天狗吃月亮’终于不再是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