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的情况，让我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虽然我平时也几乎没有娱乐活动，但我是客观情况不允许，而林霜在小的时候、哪怕只是“第二世”的小的时候，情况都还没有现在这么紧急。
所以我很难想象，一个小女孩在完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工作的日子，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在我的认知里， 那应该会挺痛苦的，不过这种事就像“子非鱼”一样，至少从林霜现在的状态来看，那种非常规的童年生活、并没有对她的性格造成太大影响。
“同期另外四名实验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林霜从小就被作为科研机器培养。”
刘祈似乎也抱着“子非鱼”的想法，至少他看起来没什么触动：“在梅清的安排下，林霜从小的生活里就没有电影、电子游戏之类的，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
“越听越觉得可怜。”
我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但这跟那些孩子有什么关系？”
“王强的计划很疯狂，也很大胆，还没有适应‘身体’的孩子，确实最适合做操作系统，但也存在一个问题——”
刘祈说着屈起手臂，像是在怀抱着一个婴儿：“这个时期的孩子意识模糊，甚至连自己身体的基本诉求都搞不懂，就算它们能让船动起来，也只能像婴儿一样乱动。”
“……”
我抿着嘴唇没说话。
其实在王强说到要用孩子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儿，但当时我的理智被愤怒所蒙蔽，也没想到那么多，如今听刘祈提到才反应过来。
用孩子的意识作为操控系统；婴儿时期的孩子听不懂命令：二代人；“大脑休眠”项目验证成功……“克隆”刘晓星。
几个刘祈提到的关键点联系起来，很快就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突兀的撞进我的脑海。
“老刘你他妈疯了？”
我眨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祈：“不管你承不承认，晓星的意识都已经去了‘虫洞’的另一边，你想留个念想我能理解，可你把她送去做操控系统……”
“只是暂时的。”
刘祈不等我说完就沉声道：“不只是晓星，所有这些孩子，都只是暂时担任操作系统——他们答应我了，只要行动成功、找到【新黑境】，就可以用‘应急预案’让晓星回来。”
“如果失败呢？如果找不到【新黑境】呢？”
我忍不住拉住刘祈的胳膊，试图用这种外界刺激让他清醒一点：“这件事的变数太多了，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会导致……等等。”
看着刘祈平静的眼睛，我忽然意识到，在那“爱女心切”的疯狂下隐藏着的、是一种近乎冷血的绝对理性。
“……你……你不在乎。”
我张了几次嘴，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不在乎这些事情有多大的概率成功，因为你已经接受了‘失去晓星’的现实，现在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试一下？”
“就像我们现在的处境一样，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刘祈不带任何情绪的喃喃回道，接着又吸了口气恢复正常：“而且这件事情，其实没你想的那么糟。”
“说说看。”
我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能说服我就不打你。”
“能不能说服你都打不过我。”
刘祈往后一仰躺了下来、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你仔细想想，那些婴儿刚出生、意识都非常模糊，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人’，那都是成长过程中、外界灌输给他们的。”
“这不算是好消息。”
“‘外界灌输’是好消息。”
刘祈说着朝上方努了努嘴：“别忘了这些孩子的老师是谁，在人生最开始的这个阶段，能得到杨佩宁‘全身心’的指导——你能想象到、他们未来会有多大的成就吗？”
“你别忘了，他们做操作系统只是暂时的，只要成功穿越‘虫洞’，就算找不到【新黑境】，也可以利用‘二代人’项目，只不过是多等一段时间而已。”
“……”
我落低视线看着空处，理性告诉我刘祈说的这些在理，但理性也告诉我了另一个问题：“前提是‘成功’，我们现在都还没开始行动。”
“我……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刘祈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脸上重新露出那种羞涩的紧张：“还是先说我的事吧，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但在生物学上、好像也算是我的孩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大概吧。”
“确实，你没老婆，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刘祈嘿嘿一笑，像是发自内心的感到自豪：“当年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在外面办一个案子，九个多月没回家，后来她生晓星那天，我们这边也正好收网。”
“我抓人的时候挨了两枪，也被送到了那家医院，结果就是我连她怀孕都不知道，手术完一醒过来，直接就他妈当爹了！”
“所以呢？”
我冷眼看着自豪的刘祈：“你当年没经历过准父亲的产前焦虑，所以现在想补上？”
“我没那么无聊。”
刘祈摇摇头，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其实我最开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在乎能不能成功，只是在接受现实以后又看到希望，就忍不住的想试试——能理解吧？”
“不理解，但不重要。”
“可是后来很奇怪啊。”
刘祈的表情苦涩起来，只一口就吸掉了那支烟的五分之一：“我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晓星，我也一直在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当我知道她的胚胎已经孕育成功，我总是忍不住的想去看她。”
说到这里，刘祈肺里的烟才刚刚吐完，紧跟着又吸了一大口：“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把当年欠她们娘儿俩的陪伴补回来——你说我算是病了吗？”
“……不算。”
我虽然有些气愤，但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下，不过我此刻琢磨的不是刘祈，而是那些被选中的孩子。
从刘祈的描述中、或者说从“大脑休眠”项目的相关内容不难听出，这些孩子并不是被随机选拔、甚至不是通过常规繁殖所产生的。
他们是一些原本就具备某种特长的人，通过“二代人”变成孩子，然后再像当初的林霜一样，清除他们原本的记忆、只利用他们潜意识里保留的“天赋”。
所以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被选中的“孩子们”都是什么人？或者说我想到的那个人，在不在这份名单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