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情况,可能是因为这个情况太过诡异,以至于房间里的气氛、都似乎变得诡异起来了。
我在不恰当的时候、睡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觉,可是在我睡醒之后,庄湘和刘祈却说我没有睡觉、而是写了一个什么狗屁的“饱和式逃生”方案。
而这份方案,也是整件事情里最诡异的地方,因为这种放弃所有准备和后手、完全把成败交给运气的方案,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习惯。
想了几分钟没有头绪,我只好把目光投向刘祈:“你确定这是我写的吗?”
“如果只看内容的话,不确定。”
刘祈神色复杂的回道,叼在嘴角的烟随着动作、快速抖出一个烟圈:“如果是别人拿给我,我肯定不信这是你的计划,但这是我亲眼看着你写出来的。”
“……”
我抿着嘴唇陷入沉默,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有问题的,可现在我的脑子里一团乱,完全不知道……等等!乱?
虽然我的计划很少会顺利完成,但我依然是个喜欢做计划的人,所以我早就培养出了一种能力,就是无论面临多么杂乱的情况,都可以在短时间内捋顺条理。
当然,在情况的复杂程度超过某种限度时,我的脑子也还是会乱,但我刚才应该睡了很久、很多入睡之前的事情还没记起来,按理说在这种时候是不该乱的。
换句话说,我刚才可能真没有在睡觉。
“呼——”
我叹了口气放下终端,又在入梦仪上躺了下来:“我对这个计划没印象,但它应该是我写的——我刚才都做什么了?”
“它就是你写的。”
刘祈又笃定了一次,随后才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刘祈之前说我没有睡觉的说法并不准确,我只是没有把时间主要放在“睡觉”上。
而要讲清楚这件事,还要从我“入睡”之前,和刘祈的相互暗示开始讲起——
我对外界的“注视”有特殊感应,是我已经习以为常的一个情况,所以我几乎没有向其他人说起过。
这就导致刘祈看出了我的暗示,却不知道我在暗示什么,只是隐约感觉我不方便说出来,所以才用“拍打催眠”的特殊频率、暗示我去找杨佩宁商量一下。
关于这一点,我们两个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所以即便前面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最后却总算没出什么差错。
再之后就是我的“入睡”了。
从庄湘给我“造”出那个小隔间,到我从入梦仪上醒来,期间大约过去了六个小时。
其中的第一个小时,刘祈因为那道隔墙的存在,不知道直接看到我在做什么,只是从庄湘那里听说我在“睡觉”。
当时刘祈以为我在暗中联络杨佩宁,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庄湘跟刘祈说我醒了,而在他们打开我的小隔间之后,奇怪的情况就开始了。
据庄湘和刘祈的回忆,我当时清醒之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所以他们也没多想,等我稍微回了回神、就开始旁敲侧击的问我该怎么办。
结果我当时像没睡醒似的,他们问东、我就答钝角,幸亏刘祈长了个心眼儿,听出我在暗示入梦仪,才叫庄湘准备了这个房间。
之后我们来到这里,奇怪的事情也开始了。
先前在那个休息的房间时,我虽然一直在答非所问,但至少也算是“答”了,可是我们来到这个房间之后,我就开始一言不发的、拿着他的终端设备开始写方案。
起初刘祈以为我想用打字来规避监听,还坐在我旁边看了一会儿,后来发现我是真的在写方案、问什么也不回答,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去旁边等待。
这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四小时后,我写完方案、把终端设备递给刘祈,告诉他“按这个办”之后,就躺到入梦仪上又睡了。
且说刘祈,他刚拿到方案的时候,还以为我真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结果看了一遍发现是要碰运气、而他也知道我不可能给出这种方案。
这种违和感让刘祈灵机一动、想到了我那惹人烦的谨慎,以为我是做了个幌子、把真方案藏在了假方案里面,于是他又更加谨慎的、重新研究了一遍那套方案,结果……
“我现在真是彻底看不透你了。”
刘祈取下燃到嘴角的烟,随手将剩余的火头碾碎后、看着指腹上的灰烬发呆:“说你厉害吧,也挑不出什么像样儿的本事,可要说你废物吧,还有一股谁也比不上的韧劲儿。”
“……”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狐疑的眨了眨眼:“你是说我谁也比不上、还是说我谁也比不上?”
“别贫。”
刘祈吸了口气回过神,用沾着灰的手指、指向我放在旁边的终端设备:“当时问你也不说话,现在能说话了,我必须再问你一遍——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我不知道……”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又忽然愣了一下,冷不丁想起我在“入睡”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刘祈无语的笑了一下,直接拿起终端回到办公桌后面:“‘不知道’代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先把方案传给王强,看他们那边怎么决定吧。”
“不行!”
我听到这话急忙否决,因为我虽然对那份方案没有印象,却在刚才粗略的看了一下。
所谓的“饱和式救援”,就是要牺牲全球一半的人类、以及能捕捉到的其他动物,利用“吉迪姆”将他们的血肉和骨骼制成“飞船”,在同一时间载着剩余的人类离开地球。
如果那位理论中的“敌人”确实存在,在面对这种大规模、多个体的逃窜时,大概率会应接不暇出现纰漏,而这个方案就是要赌这个“纰漏”、能让一部分人类活下来。
这是一个相当惨烈的战略,几乎等于是在用“死亡”来给希望铺路,而且它不仅代表着巨大的牺牲,更是一个没有后路的、破釜沉舟的绝户计。
所以我必然不可能执行、甚至不可能提出这种方案,无论它是不是我亲自写出来的。
“我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这很有可能是我的‘第二人格’……”
我努力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当我把所有事情重新回想一遍之后,忽然又有一个新的想法冒了出来:“老刘,告诉王强,必须按我的方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