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七天的拜谒祖陵行动自文武百官都在西直门桥欢迎皇帝还宫的那一刻结束。
朱厚照兴致勃勃得返回宫内后,嘴角压不住笑,换了一身衣服,便要去坤宁宫看望皇后,就在踏出乾清宫的那只脚还没迈出,扭头问张大顺道:“我出去这几日,也没见什么本子呈上来,果真无事吗?”
张大顺道:“巧了,陛下还宫时,通政司送来一摞奏本。陛下看望皇后再瞧不迟。”
朱厚照点点头,便去了坤宁宫。
少不了嘘寒问暖,并且亲自过问饮食起居。朱厚照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
回到了乾清宫,朱厚照便开始了批阅奏本。
有巡盐御史聂豹请以两淮运司余盐银,每岁贮三十万余于太仓,余预发三边籴买粮草,或将原银贮库,以备不虞。
朱厚照见此心中疑惑,于是传梁材进宫。
待梁材进宫后,朱厚照问道:“且看看,你如何计较。”
梁材恭敬的接过奏本,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后,梁材双手奉还,接着道:“启奏陛下,朝廷有惯例,盐课济边,一定要根据边境的紧急情况,斟酌决定多少,临时送去,很难预先发放。臣乞仍解贮太仓,以后每当积累的银两达到十万两,就按照规定解送上报,年终汇总数目并造册上报,以便核查。”
朱厚照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可,于是批改起来。
这时,梁材接着道:“陛下。”
朱厚照放下笔,笑问道:“怎么了?”
梁材道:“说来也巧了。”
朱厚闻言便道:“怎么了?”
梁材道:“臣还准备给聂豹请功呢。聂豹督理盐课一年,一年之间,积银至百万两,在夏言治盐的基础上,萧规曹随,劳绩卓异,宜加旌奖。”说完将奏本呈上。
朱厚照闻言大吃一惊:“那么多?”
梁材道:“正是。有太仓来报,臣也细细查验,千真万确。”
朱厚照于是道:“看来这人应当重用才是。”
梁材闻言知道自己不该插嘴了,只是点头附和。
朱厚照对着张大顺道:“去传毛先生来。”
梁材闻言知道皇帝是有意征询内阁的意见,于是便行礼告退。
不一会儿毛纪便来到了乾清宫,来宫的路上,毛纪还直纳闷,皇帝有了子嗣,这干劲真是十足,一刻不休息,回到宫里就开始批阅奏本。
朱厚照开门见山,便将梁材的奏本递给毛纪,毛纪看完后便道:“应当旌奖。”
朱厚照问道:“当赏。”
毛纪见皇帝在和自己耍心眼,于是笑道:“只是未知圣意如何?”
朱厚照闻言也不计较,也笑道:“他是千里马,朕如何做不得伯乐?”
毛纪见此却道:“启奏陛下,我朝有制度,状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二、三甲考选庶吉士者,皆为翰林官。其他或授给事、御史、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太常、国子博士,或授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举人、贡生不第、入监而选者,或授小京职,或授府佐及州县正官,或授教职。此取士之大略也,成弘之间,进士避外官者,多营求三法司观政。久之名曰“理刑三年后堂官”,以刑名精熟上闻,即授御史。弘治二年奏准:有司官九年考满,不分前任后任,但事繁历俸日多者,升二级,事简历俸日多者,升一级。都给事之外转,必升参政。又论序不论俸,即拜都科仅一日,亦得三品,是为铨选。先有张、桂二人升迁,乃陛下中旨破格提拔,世所罕见,今陛下又提拔聂豹,臣恐日后二三臣子,侥幸从事,大开方便之门,轻视国家名器,乞陛下慎重。”
朱厚照闻言正色道:“只是朕如今已年纪也不小哩。”
毛纪闻言一愣心中疑惑皇帝为何那么在意自己的年纪,但是旋即明白了过来,于是宽慰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必说此不吉祥的话哩?”
朱厚照笑道:“是我错了。”
毛纪接着道:“陛下发现官员有干才者,着重关注即可。”
朱厚照闻言道:“朕何尝又不是如此,如今吏部之职堪比古之宰相,而其黜陟之柄有宰相所不及者。今凡不由吏部拟上,而特旨去迁除者,谓之传奉官,必不久而罢,人亦耻为之,先是时众臣弹劾张璁、桂萼,朕力保也,二人不以为耻,忠心办差,才有今日之局,先生以为有司建议三途并用之法如何?”
毛纪道:“慎重。”
朱厚照闻言只是颔首不语。
毛纪见此便劝道:“陛下,臣先时劝谏陛下切勿心急,凡事缓一缓,说不定还有新的转机,越急越乱,就好比栽树,这树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从小树苗上来看,是看不出什么的,浇水、施肥、除草,杀虫,强枝干,十年也许成材,也许不成材。然臣从未见过树苗一夜之间而成参天大树者。乞陛下明察。”
朱厚照笑道:“朕知道了,先生说话委婉,比杨先生、蒋先生说话好一些。”
毛纪闻言心中不知该喜该忧,面前的这位壮年天子,年少时最为倚重的就是杨廷和了,如今反而不喜欢杨廷和。于是道:“个人行事,说话怎么能相同?”
朱厚照也道:“是极,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
毛纪闻言再次一愣,心中暗道:“这话用在这里不合适吧。”
朱厚照也不管那么多接着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作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才是。”
毛纪闻言细细品味皇帝的话语,咂摸出不同的意味后,方缓缓点头。
朱厚照于是笑道:“瞧,你我二人说话间又把话说远了,朕听从先生谏言,即刻传旨司礼监赏赐聂豹羊酒,以酬其功。”
毛纪闻言便道:“陛下圣明。”二人又聊了会儿,毛纪方退出。
待毛纪退出乾清宫,朱厚照问张大顺道:“聂豹不愧是心学中人。”
张大顺躬身附和道:“是,想不到到任一年竟有这么大本事。”然后瞧了眼皇帝,却将话头一转道:“只是.........”
朱厚照闻言道:“只是什么?”
张大顺接着道:“日后不是更显得张璁、桂萼另类?”
朱厚照闻言一愣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