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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商界把老板的婚宴当作了一个道场,有人趁机接触“高人”,有人来此叙旧。如果老板娶的是影视歌明星,那婚宴就更是一场作秀。

桂香近来心里不是滋味,她接到了女儿群芬婚礼的邀请函,还是个集团公司发过来的,有林老板和女儿群芬婚纱像的邀请函也一起发到了北大资料室,女儿穿着洁白的婚纱,手上戴着钻戒,脖子上也戴了项链,那颗在女儿胸前闪闪发光的宝石,怎么看都让桂香揪心。

那个林老板再有钱也没办法熨平他一脸的沧桑,个子倒是高高地,照个像都得歪着脑袋。桂香想起自己曾经叮嘱老幺群芳帮自己盯着这个群芬,还说这个女儿敢动什么歪心思,自己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现在好了,直接把结婚请柬寄过来了,桂香一时间乱了方寸。她不知该怎么回复,置之不理?宣布断绝关系?离婚礼举办还有一个月就把请柬寄过来了,这是要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吗?她想到自己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觉得凄惶。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跟邱枫商量商量了。于是她拨通了邱枫的电话,想约邱枫在北大南门咖啡吧见面,谁想邱枫说她正在北大南门咖啡吧。桂香听了,抬腿就走。

桂香走得急,一进咖啡吧就看见邱枫和女儿群芳面对面坐着。

见老妈来了,群芳起身面带愧疚地对桂香说:“妈,您来啦?对不起,我没看住我姐。”

“这怎么能怪你呢。快坐吧,今天没上班吗?请假了?”桂香看老幺的眼神满是疼惜。

群芳搀桂香坐下,邱枫又给桂香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桂香看看邱枫旁边的座位空着,却也放了一杯咖啡。

“啊,桂香姨,一鸣他去隔壁的典藏店里转转。您要是觉得他在不方便说话,我就让他多在外面转转。”邱枫语调委婉地说。

“看你说的,闺女,咱们是一家人,我还希望一鸣给出出主意呢,他点子多,脑袋灵光。刚刚我还愁没个人商量,现在一下子都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让他转好了就过来吧,咖啡都冷了。”桂香很关心地说。

“好,我让他这就过来。”邱枫低声说道。

不大工夫,吕一鸣摇摇晃晃地进了咖啡吧的门,肩膀上扛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他走到桌边,把那个大大的编织袋放在地上,看得出袋子很沉,方方正正的。

“都买完了?就这些吗?”邱枫问。

“哪里,这些是剪纸,老板说手工艺品有不少被海淀图书城进货拿走了。等一下我再去收,你等会儿也再到隔壁去一趟,我没好意思兜底,怕老板看出来,再不想卖了。”吕一鸣向他的枫“汇报”着。

桂香看着好生奇怪。

“一鸣啊,你这买的啥子?”桂香问。

“妈,我们打算把金凤的作品都买下来,在她们村里办个工艺品展览。这样也可以把这些艺术品保存下来。“吕一鸣说着就坐下来,端起桌上的咖啡就大口喝起来。

桂香看着这个一直管自己叫”妈“的吕一鸣,心里阵阵酸楚。总叫”妈“,可我又当不成你的丈母娘。她想着眼看自己的三个女儿,老大群莉,结婚时根本没邀请自己去美国参加婚礼,先斩后奏,成亲了才寄相片回来。现在老二又要嫁人了,可这嫁得。她把思路转回来。

”一鸣,这是你的主意?“ 桂香问吕一鸣。

“大家一起攒的,最开始是小聂提出来的,金凤过世前她俩才认了姐妹,这份感情沉呐。”吕一鸣说啥事都忘不了调侃。

邱枫见桂香若有所思便问:“桂香姨,您有什么好主意?”

“啊,我寻思着,可以不去买,用学校的渠道收回,我们资料室要留一部分,便于向世界各大学、团体推荐,现在有网络,可以多发图片,尽量减少实物出售,最好每样作品都有继承人的作品出来。”桂香边思忖边说。

“妈,还是您专业。等会儿我把这袋子先扛您资料室去,紧着您挑,那边展览要不就办一段时间,不做永久性的。尽量用当地艺人新创作的作品。咱们再合计合计,想得周全些。妈,您多指点呐。”吕一鸣对桂香的尊敬溢于言表。

桂香被吕一鸣的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说说容易,真要把事情落实了,怕会费一番周折的。

“我人微言轻,怕是要借用一下童教授的名气了,你们要替我保密啊,我对外就说是童教授这位民俗学会会长的遗愿,这样咱们以北大民俗学会的名义去收回金凤的作品,想必会比较容易,保护文化遗产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这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价值。邱枫,你说对吗?“桂香问邱枫。

邱枫心中暗想:桂香姨现在的理论水平,讲话的风度真的不一般,让人不能不佩服。

”妈,您真有水平,我们听您的。“邱枫竟像个小女生一样羞涩。

”啥子呦,我是请你们来给我出主意的噻。快说说,我那个死丫头群芬的事咋个办嘛?硬是恼火。”桂香一着急就爱讲家乡话。

“妈,您甭着急上火的,婚姻自由,群芬都是成年人了,她自己乐意的事情,您想拦也拦不住。”吕一鸣第一个表明了态度。

“话倒是在理,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依着我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婚礼嘛,谁也不许去参加。咱丢不起那个人。”桂香气得脸发红。

群芳见老妈真的动了气,就好像那个曾经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姐姐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眼泪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

“你哭啥子?没出息。”桂香冲老幺撒气。

“妈,您真的不要我姐了?那我以后还能见着她吗?”群芳撒起娇来还是个孩子。

“群芳,你妈逗你玩儿呢,别哭天抹泪的,这是你姐的大喜事。你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感情好,这我们都知道。这次去香港参加你姐姐的婚礼,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让他们也看看,咱们内地改革开放的成果,咱们日子好了,不再穷得叮当响了。”邱枫说。

她似乎又回到了在青岛时的光阴,彷佛陪在姐妹俩身边,跟她俩低声倾诉。

桂香看着邱枫,心里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身份不同,立场就不同。自己做母亲的,去参加那么个婚礼,她的年纪都是林老板的晚辈了,该有多难堪啊。她不禁想起群莉,相比之下还是群莉办事稳妥,想必当初是萧乾做主的。看来,林老板不同,他有他的一套道理。从老幺嘴里,桂香知道,群芬嫁给林老板是去做三太太,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养出这么个女儿。看来这个林老板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发怒,所以才敢放出这样的“大招”。

“闺女,你通情达理,你和一鸣说的都在理。但我毕竟生了群芬这个死丫头,又没管教好她。他林老板有他自己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骨气。他们结婚合法,可不合情理,论年纪,他林老板都是我的长辈了。既然不合乎情理,就别怪我无情了,他老人家的丈母娘我可是当不起。”桂香似乎边说边确定着自己的话是对的。

吕一鸣举起双手想拍巴掌,被身边的邱枫拦住了。他冲群芳吐吐舌头。偏这时候他的手机又拼命地响了起来。

邱枫怼着吕一鸣:“就你事儿多。”她的眉毛拧起个疙瘩。

吕一鸣还是那么嬉皮笑脸地:“嘿嘿,哥们儿,李军。”

他干脆开了免提。

“一鸣哥,有个事跟你和嫂子说一声哈。真不好意思啊,前两天才在香港和林老板还有群芬一起吃了饭,听林老板说要娶群芬,我跟群芬聊了,本来想劝劝她,可没聊两句就让给扪回来了。”李军的愧疚隔着几千里地都能让吕一鸣看得明明白白的。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还想劝她回心转意?你快歇菜吧。”吕一鸣好久没机会调侃他这位铁磁了。

枫在他肩膀上重重地砸了一拳,他才回过神儿来,桂香还在呢。于是老实地继续听李军说。

“是啊,你知道我。所以我都没想好怎么跟你和嫂子说,一直没打电话。可前两天我们接到请柬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今儿不就给你和嫂子打个电话嘛,听听你俩的意思。”李军在电话里长出了一口气。

“问我吗?我请你带队,叫上你那边广东的朋友,人越多越好,把自己打扮的鲜亮点儿,咱这是解放军过港的阵仗,不能让那林老板看扁了咱,懂我意思吗?”吕一鸣虽还是街溜子的腔调,但李军的正义感已经被点燃。

“理解万岁!请好吧,您馁。”李军回应着。

挂了电话后,气氛略显尴尬。

桂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们年轻人想法新奇,可这到底能不能成呢?”

吕一鸣拍着胸脯保证:“妈,您放心,我们这么做一是给群芬撑场面,二也是告诉那林老板,我们内地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桂香想想有道理。群芬现在脑子发热,根本想不到自己跳的火坑有多深,她将来的麻烦事一定少不了。娘家人的队伍这么大,给这倒霉孩子铺个道也好。

从北大咖啡吧出来,吕一鸣对枫说:“嗨,咱俩还真够忙的,杂七杂八的事没完没了。你看我早就说了吧,群芬她俩的事你少管,那丫头不是善茬儿。”吕一鸣叨唠着。

邱枫还在想着桂香的种种,她的言谈举止,她思考时的神态都让邱枫回味无穷,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在桂香身上完美体现了。而她还保留了来自民间的一份单纯、质朴,自己就算想到用童教授的名义,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现在听了吕一鸣的话,就怼起这个“京油子”。好多时候,邱枫觉得和吕一鸣”逗咳嗽“(北京话,贫嘴。)怪有趣的。

”不让我管,我看你刚刚管得也挺带劲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这个百姓------“邱枫的话没说完,吕一鸣就站到她对面拦住了她的去路,也截断了她的话。

”嗨嗨嗨,你给我打住哈,咱俩是一头的,我那是替你着急,懂不?连桂香都说是她没管教好,你知道吗?她说这话时我简直谢天谢地啊,没咱们什么责任。就你带着她俩在青岛那么几年,我真怕赖上咱们呢。“吕一鸣的小心思还很少向他的枫透露呢。

”不过你说的对,虽然香港不远,但群芬这下离桂香姨就太远了。桂香姨嘴上那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心疼呢。再说,群芬将来的家庭关系一定很复杂。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你这么带着大部队冲上去,先给林老板来个下马威,给群芬掌面。真有你的。“ 邱枫挽起吕一鸣,边往前走边仰头看着丈夫。

踏入香港中环,圣约翰大教堂那奶黄色的外墙便映入眼帘。在繁华都市的喧嚣中,这一抹柔和的色彩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给人难得的温馨,瞬间安抚了人们躁动的心灵。

缓缓走进教堂,仿佛踏入了时光的回廊。一排排古旧的座椅整齐排列,木质的纹理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座椅的表面虽有些许磨损,却更增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在座椅上,形成一片片斑斓的光影,如梦如幻。

教堂内静谧祥和,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声祷告。在这里,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尘世的纷扰被隔绝在外。许愿点蜡的地方,烛光摇曳,好似人们心中的希望在闪烁。信徒们虔诚地将蜡烛点燃,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他们的脸庞,那专注而宁静的神情,让人感受到信仰的力量。在这片神圣之地,人们放下了疲惫与烦恼,沉浸在内心的平和与安宁之中。圣约翰大教堂,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静静守护着每一个前来寻求慰藉的灵魂。

群芬和林老板的婚礼如约在这里举行,李军带着一群打扮光鲜亮丽的广东团队早早就到了教堂门口,他们不得不拿出准备好的朴素衣服罩在外面。林老板看到这阵仗不免有些吃惊,但还是微笑着迎上前去。群芬看到这么多人来,尤其看到妹妹群芳也在人群里时,眼眶泛红了。

吕一鸣和邱枫带队的北京团队声势更唬人,仪式开始,就在牧师即将宣布两人成为夫妻时,桂香站了起来。她缓缓走向前,全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林先生,我尊重我女儿的选择。但你也要明白,她在内地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希望你日后好好待她。”林老板忙不迭地点头。

婚礼结束后要乘车去酒店吃席,桂香正起身要走,有人一把拽住她的袖口。她回头一看是何姐。可这时,她也看见群莉和萧乾正站在不远处,看样子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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