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儿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我可乖了!爷爷腿疼不能走路,我不仅是自己去上学,我还先把弟弟送到幼儿园呢!”
肖微的眼泪瞬间决堤,一个劲的抚摸女儿的头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女儿继续说:“放学的时候,我又去幼儿园接弟弟,一起回家!妈妈,我乖不乖?”
“乖,乖。我宝贝最乖了......”肖微含着泪哽咽着说。
小儿子拉着她的衣角说:“妈妈妈妈,我也乖!我放学比姐姐早,我就坐在幼儿园门口的花坛上等姐姐呢,一步都不乱跑,我可乖了呢!”
肖微一把搂过儿子,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肖微回到家,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空荡的房子,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大女儿乖巧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儿子则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依赖和不安。
郑老汉深深叹口气,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后怕:“哎,孩子啊……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兴旺走了,这个家不能再散了……那钱,咱不要了,咱认命,行不?咱平平安安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比啥都强……”
小儿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昨天我在幼儿园门口坐着,有个叔叔问我是不是没人要了……”
孩子无心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肖微心上。她看着年迈病弱的公公,看着年幼懵懂的孩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将她淹没。为了那笔应得的抚恤金,她差点进了监狱,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也许,真的该放弃了……
她强忍着泪水,拿起菜篮子,准备出门买点菜,给孩子们做顿像样的饭吃。
刚走出楼道口,迎面就碰上了郑兴旺生前在安全管理科的徒弟小陈。小陈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显然是来看望她的。当他看到肖微瘦脱了形、眼神空洞的样子,再联想到师傅家如今的境况,这个大小伙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师娘……你……你出来了?”小陈的声音有些沙哑。
肖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陈来了,快家里坐。”
小陈跟着肖微上楼,进了门,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郑老汉,看到两个明显缺乏照料、衣着有些脏乱的孩子,看到这个家徒四壁、冷冷清清的景象,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邹向阳的狠辣,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他来之前,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看看就走,什么也别多说。
看着师娘绝望的神情,看着师傅的老父幼子,小陈心里堵得难受。他知道邹向阳的为人,知道水库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本来也怕,不敢多事。可此刻,那点明哲保身的念头被汹涌的良心淹没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放下东西,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小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胸口剧烈起伏。他想起师傅生前为了水库安全一次次据理力争,却一次次被斥责、被边缘化;想起师傅那天早上冒雨冲向大坝的背影;想起邹向阳那些人平日里挥霍无度、视安全为无物的嘴脸……
如果此时什么都不做,那么此生他的良心都难安。
他知道上访没有用,他猛地拉开抽屉,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他详细陈述了师傅郑兴旺在水库溃坝当天,如何坚守岗位,如何多次预警,最后如何在危急关头主动前往下游村庄协助疏散群众,并为了救助老人和孩子而被洪水卷走牺牲的全部经过。他驳斥了水库管理所所谓的“擅离职守”、“个人行为”等荒谬说法,指出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是为了逃避责任而对英雄的亵渎。
第二封信,则是一封措辞激烈的举报信。他不仅实名举报了所长邹向阳在水库安全管理上的渎职、对隐患的漠视,更详细列举了其所知的水库系统内部贪腐问题:水资源如何被违规倒卖,巨额回扣如何流入私人腰包,水利局某些领导如何与水务公司利益输送。他还揭露了邹向阳任人唯亲,将大量亲属、关系户安排进水库管理所吃空饷、占编制的现象。在信的末尾,他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连自己也举报了,他坦述自己的表姑和邹向阳是同学,家里花了五万块钱,才把他这个学机电的塞进了水库。
写到最后,小陈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这封信一旦寄出去,他就彻底得罪了邹向阳,甚至可能得罪更上面的人,他在水库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但他眼前反复浮现师傅郑兴旺的脸,浮现师娘肖微绝望的眼神和两个孩子懵懂的脸。
他咬了咬牙,在信的末尾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陈亮。
他要把这水搅浑,要把这脓疮捅破!哪怕自己也会被牵连,也在所不惜!
两封信写完,天已经蒙蒙亮。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跑到复印打字店里,把两封信复印了好几份,然后把每封信都仔细的封好,又赶往师傅郑兴旺的家......
......
曹恒印这些天也很辛苦,连日不懈的跟踪和外围调查,竟然查出了一个廉政模范。
根据他们对粮库主任乔强军的调查发现,乔强军这个人虽然生活作风不太好,但是经济上却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他名下的车、房和存款,全都是合法渠道所得,虽然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
包括对他老婆和上高中儿子的调查,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尤其是曹恒印,不停的翻看着笔记本,一言不发。
在沙发上抽烟的崔双剑笑了笑,安慰的说:“调查乔强军本来也只是一个方向嘛!也许我们方向不对呢?他确实是清白的?我看不如我们换个方向调查,说不定就能取得进展了呢?”
曹恒印仍然一言不发,不停地翻看着笔记本和一沓儿厚厚的资料。
崔双剑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再开口劝劝的时候,就听见曹恒印猛地一拍桌子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