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可谓风尘仆仆。日夜兼程之际,自然不敢怠慢。路过池州,眼看离临安府不远了,才停下来稍作歇息。
岳飞心中甚为苦闷,便去了齐山翠微亭,张宪、岳云、张明远、费无极、子午、普安、余下、武连颇为担忧就一起紧随其后。
众人登上齐山,只见山色苍茫,风景如画。在翠微亭,岳飞默然不语,只是远观大江东去。但见,波涛滚滚,气势磅礴。那渔舟帆影点点,白浪滔天,但见鸟雀翔集。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飘下丝丝细雨。众人劝岳飞找个地方避雨,岳飞却下了山坡,站在江边的石头上,仰起头,任凭风吹浪打。缓缓闭上眼睛,那雨水沙沙作响,拍打在脸庞左右。
那雨滴顺着岳飞的耳鬓,缓缓落下,淌入脖颈,几滴雨珠不禁穿过黑黑的胡须。那胡须上也沾着晶亮的雨珠。不多时就湿透了衣衫。岳飞动了动眼角,泪光点点,好在雨水也遮掩着,故而无人看得出来。
岳云近前,劝道:“父亲,来到池州。一定有不少往事难忘了?”
张宪道:“古人心烦意乱都喜欢唱歌跳舞,岳大哥文武双全,何不吟诵诗作聊以忘忧?”见岳飞依然默然不语就缓缓应声一语。
张明远道:“岳少保,此番被迫撤军,我素知你心中苦闷,不过事已至此,还望你想开一些。”
费无极道:“不错,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尽人意。事在人为,可往往不能全始全终。尽心竭力,但求无怨无悔。”
武连叹道:“素闻将军文武双全,莫非除了《满江红》就没什么寓情于景的大作了?如若有,还望不吝赐教。”
普安道:“苏东坡的大江东去倒也不错!”
余下摆摆手,笑道:“将军自己就会舞文弄墨,何必吟诵他人之作。自然要展示自己的大作了。”
子午安慰道:“将军何不直抒胸臆,吟诵一番?便可去愁解苦。”
岳飞道:“还记得这首诗,叫做《池州翠微亭》 ,绍兴五年,春光无限,驻防池州之际,我便到城东南这齐山来了,抬头见这翠微亭,骑在马上,扬鞭一指,我就脱口而出。”说到这里,岳飞随即吟诵开来: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
好山好水看未足,马蹄催趁明日归。
众人啧啧称赞,喜乐无比。
岳云道:“父亲,千万多加保重,切莫伤心难过。”
岳飞咬了咬牙,缓缓道:“为父何尝不知,不过心中苦闷,如之奈何?”
张宪道:“岂不闻自寻烦恼,就庸人自扰了。秦桧一手遮天,我们算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仰天长叹,也黯然神伤,低下头去,惆怅无比。
张明远道:“子午四人当年与秦桧也有一段交情,这件事,他们三个人可以说说看,算是一段趣闻。”
费无极道:“他们四个人恐怕说不清楚,我就说说看。秦桧问赵桓,刘家寺火炮如何安置,毕竟金军来袭,已到黄河北岸。赵桓让秦桧与子午四人一同处置。结果子午四人跟着秦桧去问相关的衙门,一个个推诿扯皮,好似蹴鞠。最终金军兵临城下,刘家寺火炮也还在那里原封不动。”众人都笑不出来。
子午回想往事,惊道:“秦桧当年可是个大大的忠臣,他如今做了宰相,如何就变了?”
余下也听张叔夜提及过秦桧当年在宋钦宗跟前的所作所为,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忠臣,再说自己也亲眼所见,秦桧当年的确是个好官。如今秦桧却力主议和,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此处,便叹道:“我却不以为然,恐怕他为了博得皇上的欢欣,会不择手段。”此言一出,众人愣得出神。
普安担惊受怕,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此番回临安,我如何会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武连笑道:“皇上说论功行赏,你何必胡思乱想。再说,我们又不会像苗刘二贼一般搞兵变,你怕什么?”
岳飞道:“皇上如今胆小怕事,只因苗刘兵变和钟相、杨幺犯上作乱。韩世忠平叛苗刘兵变,我平叛钟相杨幺造反。我如今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还怕什么?”马上转过身去,脸色忧郁的又吟诵道:
爱此依栏杆,谁同寓目闲。
轻阴弄晴日,秀色隐空山。
岛树萧疏外,征帆杳霭间。
予虽江上老,心羡白云还。
不多时,临安府来人,宋高宗催促日急,众人不敢怠慢。马上离开池州,快马加鞭,赶往临安。
一路上,黎民百姓听说岳家军归来,都窃窃私语,有人又惊又喜,有人诧异万分,都知道岳飞北伐,直抵东京,如何又班师回朝,顿时大为不解。
张明远神情肃穆,欲言又止。费无极看向远方,默然不语。子午四人心知肚明,却有口难言,只因岳飞心中苦闷,无人能懂。
岳飞班师回朝,临安百姓得知后,奔走相告,欣喜若狂,赶忙出城迎接,实乃史无前例,城外百姓见到岳飞、张宪、岳云三人归来尽皆欢呼雀跃,进城之后更是夹道欢迎,热火朝天。
子午四人见状也是羡慕嫉妒,只恨自己人微言轻,虽说当年在宋徽宗和宋钦宗时期,也算朝廷里面的大人物,可如今事过境迁,到了宋高宗时期,江南百姓,尤其临安府,人们只知岳家军,却不知其他人。
张明远寻思道:“百姓如此,我却很担心。如若被贼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传到皇上跟前,恐怕岳少保就麻烦了。”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费无极心想,岳飞如此深得民心,恐怕无出其右,如今人人羡慕嫉妒。想到此处,默然不语。
人们高呼着:“岳将军,岳将军,岳将军!”一个个顶礼膜拜,好生了得。岳飞牵马前行之际,招了招手,笑容满面。看着岳飞等人渐行渐远,人群才四散而去。
岳飞、张宪、岳云与张明远、费无极、子午四人回到岳飞家中,李氏、岳雷、岳霖、岳震、银瓶出来迎接。岳霆被安娘抱着也喜出望外出来了,岳霆举着手指头,看见岳飞微微一笑,岳云上前逗岳霆。
子午四人也上前逗岳霆,岳霆笑得咯咯作响。张明远和费无极见了,捋了捋胡须,面面相觑,微微一笑。
银瓶见到岳飞,就急匆匆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岳飞,撅撅嘴说道:“父亲,您终于回来了。”
岳飞摸着银瓶的后脑勺笑道:“瓶儿,想不想父亲?”
银瓶道:“那是自然。”拉着岳飞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两人彼此拥抱在一起,岳雷、岳霖、岳震紧随其后。李氏见状笑了笑,不禁热泪盈眶起来。
张明远、费无极、子午四人也为之动容,张宪、岳云更是热泪盈眶。银瓶也抱着岳云,岳雷、岳霖、岳震,也紧随其后。
李氏看着银瓶,对岳飞忙道:“这鬼丫头,朝思暮想,盼着你回来。你刚刚回来,她就把你堵在门口,是何道理?”此语一出尽皆忍俊不禁。
李氏见到岳云,不觉眼里含泪,忙道:“云儿,娘可想你了,还生气么?上次为娘不该动手。还痛不痛?”说话间用手轻轻抚摸岳云的脸庞。
岳云眼圈一红,泪光点点,马上孩子气般笑道:“娘,我也想您,我不记得这件事,想必娘做梦了。”这句话让子午四人顿时一怔,他们眼睁睁见到那件事,而岳云此时此刻却予以否认,出乎意料。子午四人对张明远和费无极一说,二人也点头一笑。
岳飞听了也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岳夫人更是哽咽再三,欲言又止。二人相拥,李氏泪如泉涌。
李氏看着岳飞忙道:“你终于回来了,走,进去。”说话间,拉着岳飞的手,回过头请众人进入厅堂。
张明远、费无极、子午四人与张宪笑容满面,紧随其后。
李氏又过来拉着岳云的手叹道:“你这小鬼,在那边也不回封信,让为娘担惊受怕。”
岳云说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那般模样,敢写么,怕您认不出来。整日握着流星锤,使红缨长枪。早就不曾写写画画了,如今想想生分许多。”
李氏问道:“你临走之时向为娘保证好好读兵法,练书法,怎么,一去便抛之脑后了。”
岳云低下头,尴尬一笑。张明远、费无极、子午四人也微微一笑。
银瓶笑道,“娘,算了,大哥回来了就好。此后我督促他好生读书便是。”
李氏忙道:“只怕你有心督促,他无心用功。”
岳云笑道:“嘿嘿,娘,妹妹说的好,我一定用心,您就别生气了。”说话间看向子午四人。
李氏一脸无奈叹道:“你们这般,真让为娘哭笑不得,好啦,云儿,我真不知你父如何带你,去了一趟中原便成了这个样子。油嘴滑舌可不好。”
武连、余下面面相觑,尴尬一笑。
岳飞听到忙笑道:“你又在孩子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
李氏道:“说你把云儿给饿肚子了。”言毕尽皆开怀大笑起来。
岳云上前说道:“娘,您不知道,我们岳家军有多厉害!”
李氏见状笑道:“这孩子,回来还说,难道不累么?”说着把茶水分递到父子二人手中,又吩咐人招呼张宪、张明远、费无极、子午四人。
银瓶看着李氏,对岳飞叹道:“爹爹,你可不知道自从你们走后,娘可是朝思暮想,以泪洗面。尤其大哥,她总说对不起云儿,云儿的。”
岳飞愣了愣,嘘唏不已,目不转睛看向李氏:“我离开家后,都靠你了。母亲撒手人寰后,家里如若不是你照料,恐怕难以为继。”
李氏忙道:“哪里话,岂不见外了。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让诸位笑话,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岳飞便深情地望了望李氏,说道:“我等前去中原,你在家受苦受累,我替全家谢谢你了。”说话间热泪盈眶。
李氏道:“看你,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不分彼此,如此就见外了。只要你与云儿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们岳府上下团团圆圆,就好了。如此合家团圆乃是我心中所愿。你们男人驰骋沙场,我等妇人教子育女。各负其责,有何不可。”说着不禁热泪盈眶,张明远、费无极、子午等人见状也是感同深受,不禁喜泪连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