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设在中午。
皇宫大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断。
大殿之上暖香弥漫,觥筹交错,文武百官与勋贵宗亲都已经按品阶落座了。
大家都言笑晏晏的,互相寒暄问候,一派盛世华章的景象。
今日不用守着行宫了,段流筝才算是得了清闲。
早早的来了宫宴,坐在勋爵席前,一身侯爵常服,衬得他面容越发冷峻。
只是,与眼前这喜庆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从前的靖远侯,性格爽朗,最易与人把酒言欢,此期间也早已是谈笑风生了。
然而自月前重伤初愈后,他整个人便沉郁了下来,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有几位前来攀谈的官员,见他眉眼冰冷,兴致不高,也识趣的没有过多打扰。
段流筝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诸位太妃驾到——!”
司礼太监高昂的唱喏声响起,满殿众人立刻肃静,而后跪地恭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和皇后,扶着太后缓缓走入殿中。
几位太妃紧随其后。
殿内气氛愈发凝重。
帝后坐于高处的龙椅凤座之上,皇上这才开口叫起。
“众爱卿平身!”
高座之上,与太后平起平坐的位置,正空着。
就在众人以为,宫宴即将按部就班进行时,司礼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与郑重,清晰的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镇国永安公主殿下……驾到!”
镇国永安公主!!!
这个称呼响起,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了大殿入口。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震惊、或探究的视线中,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口。
段流筝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一拍,这镇国永安公主怎么和路知欢长得那么像?
他目光紧紧锁定着那道身影,看着她缓缓走进来,手中的酒杯已经裂开。
这哪里是像?
分明就是她……
她就是镇国永安公主!
他还守了她好几天……
巨大的荒谬感与前所未有的距离感,如同冰水一般兜头浇下。
让段流筝的四肢百骸都一片冰凉。
路知欢走进来,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容貌。
繁复精美的发髻,与妆容,显得她肌肤胜雪。眉不描而黛,如同远山含翠。
一双眼眸宛若寒潭中的墨玉,清亮,深邃,顾盼间,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仪。
鼻梁挺秀,唇色是纯天然的淡樱色。唇角微微抿着,不带丝毫笑意。
自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淡漠。
她穿着一袭天水碧的广袖流仙裙,外罩一件白软烟罗披帛。
行走间,裙摆处绣着的银线如碧波荡漾,流云浮动。
她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仿佛踏月而来。
众人恍若才回过神,连忙对着她行礼,“恭迎镇国永安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路知欢一路行至御阶之下,对着高座上的帝后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了。
皇上与皇后也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皇姑。”
这一声“皇姑”,份量极重。
当年太上皇禅位于先皇,毅然决然的离宫回了乌蒙山。
天下人众所周知,乌蒙山、云渺阁的路轻轻,太上皇的小师妹。
正是太上皇的心上人。
而后来出生的小公主,可是太上皇的心尖宠。
自出生之日起,就被先皇封为了镇国永安公主,享亲王俸禄,可见君不拜!
路知欢对着太后微微一笑,“皇嫂。”
太后含笑点头,和蔼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永安啊,快来坐!”
路知欢这才抬步,走上去,而后转身落座。
她似乎感受到了过于灼热的视线,抬眼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
段流筝满眼复杂,心绪翻腾。
忽地,路知欢唇角扬起一抹,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带着些许狡猾的笑。
清亮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小手放在腹部,轻拍了拍,开口道,“靖远侯,别来无恙啊!”
段流筝手一抖,酒杯都险些拿不稳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段流筝只觉得一股热意,“轰”的一下冲上了脸颊。
方才所有的冷静沉着瞬间瓦解,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起来。
连耳朵根都红了,也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了,抿着嘴,害羞的像个小媳妇儿……
满殿文武:“……”
就连皇上也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不禁疑惑出声,“皇姑,您与靖远侯……认识。”
路知欢微微颔首,“嗯,曾经出门在外游历时,与靖远侯……打过交道。”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宫宴办的极其热闹。
午时刚过不久,宫宴就结束了,官员们回家,还要与其亲人团聚。
等所有人都走差不多了。
路知欢也累了,想要出宫去,回行宫休息。
她才刚起身。
皇上就连忙点了段流筝,“靖远侯,朕还要劳烦你,护送皇姑前去行宫了。”
段流筝忙起身,“此乃臣之本分,何谈劳烦一说。”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大殿,段流筝看着前面的人儿,那压抑了月余的炽热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
路知欢上了不远处的凤辇,回头,还对着段流筝盈盈一笑,小手抚上腹部,“劳烦侯爷送我们娘俩一趟了。”
段流筝被她的举动气笑了,“呵~,不劳烦,本侯……甘之如饴。”
终于到了行宫。
段流筝还亲自把她送回了栖霞阁,此时路知欢身边已经没人跟着了。
穿过亭台楼阁,此处也算僻静。
段流筝大跨步上前,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一手撑在了路知欢身前的红廊柱上,彻底拦住了她的去路。
路知欢终于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
段流筝目光灼灼,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有隐忍的愠怒与委屈。
以及压抑到极致,马上要爆发的、滚烫的渴望……
路知欢微微挑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段流筝没给她那个机会。
他俯身,带着近乎霸道的决绝,准确无误的堵住了路知欢的唇。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