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在顷刻间变得无比复杂。
试问哪名服下道丹、踏入道途的超凡者没有过这样的野心？
可被天道反噬的后果显然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他并不想成为一个长寿的疯子。
“知命帝君身为‘仙宫内相’，真会允许我如此僭越，产生成为天尊的想法？更何况……那位天尊还存在复活的可能性啊。”他只感觉脑后一凉，当即强迫自己停止了所有的思绪。
“无妨。”知命帝君慢悠悠地说道，“我想说的是……若你真有此志，唯有我能助你。”
即便和知命碑接触了如此长的时间，对方也从没有丝毫神明的傲慢与架子，可这句话还是令顾命有些不解甚至惶恐。
他的第一反应是：“祂帮我总需要理由吧？”
他可从来不相信世界上存在平白无故的善意和施舍。
“理由也很简单……”知命帝君的声音再度响起，“我需要去你们的世界找‘一样东西’，只有你能自由往返无极天和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所以……也只有你能帮我。
“而你现在也无法运用‘天吴壶’全部的力量，只有当你登仙之后，才能发挥它的部分玄妙。
“等到你的实力达到一定地步，才能帮我。”
“什么东西？”顾命也难免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连知命碑这样的古老存在也想要？难道是某件极为强大的、神明层次的超凡物品？
“不知道。”
“不知道？”
顾命困惑，因为他知道知命碑如果真的不想告诉他，干脆不会回答。
困惑之下，顾命脑海中也清醒地很：“可祂也是古神啊……若是祂降临了我们的世界，后果根本不可控，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人类文明，届时我就成了整个人类文明的罪人……”
他赶紧把这些渎神的想法掐灭，强迫自己放空了大脑。
知命碑的声音仍是慢悠悠的：“你、还有其他人类对古神一直存在误解，认为古神想以人类为养料，或者对你们的文明存在恶意，想要干脆地毁灭你们的文明。”
顾命沉默，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至少他认为“万慈昭喜红玉佛”这类古老的邪神是这样的。
“神不在乎人类。”知命碑悠悠地说道，“说一个你容易理解的假设……假使一个人探测到了一座金矿，他为此想尽手段将其挖开，在开采的途中，位于金矿上的蚁穴崩塌了，不计其数蚂蚁死亡。
“蚂蚁不理解为什么它们的巢穴被毁，也不知道为什么族群会死亡大半，它们认为自己遭受了某种强大存在的恶意——但实际上，那个人根本不在乎，蚂蚁或许会反抗，但他并不会为此产生多大的困扰。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神明以戏耍人类为乐，就像极少数人类也会玩弄虫豸那般。
“但这个假设和现实的区别在于，人类不会给古神们造成丝毫困扰。”
顾命愣住了，旋即便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所以……人类以为的古神残忍暴虐，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因为我们是蚂蚁，正好在祂们所需要的金矿上方而已……真相还真是残酷。”
“可以这么理解。”知命碑继续说道，“新神们在乎人类，是因为祂们曾是人类，且登上神位的时间并不长，人性尚未被天道彻底消磨罢了。”
顾命长长地叹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古神和旧神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名称不同？”
知命碑答道：“所有天生是神明的存在都可以视作古神，旧神自然属于古神，但这个称谓的出现则是因为宰制你们的世界神明发生过更迭，能和新神作为区分。
“除了你们本世界的神之外，有能力并尝试降临你们世界的古神还有个另外的称呼——外神。”
顾命思索道：“我明白了，所以万慈昭喜红玉佛还可以被称作外神？”
“不……祂是新神。”知命碑丢出了一个完全出乎顾命意料地回答。
“新神……也就是说，祂和五帝三佛灵尊是同一时代的神明？”顾命心中暗道。
“关于‘外神’，你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知命碑悠悠地说道，“你越了解祂们，祂们的目光就越容易落在你身上，从而产生更多不可控的后果。”
“多谢您传授的知识。”顾命点头拱手，恭声道谢。
旋即，他心念一动，灵体便朝着天吴壶中涌去，并再度回归了肉身。
“可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和欺骗我呢……”他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他身份特殊，大抵是身不由己的。
“而且，按照知命碑的意思，即便我自己不想往上走，也会有其他存在推着我往上走……”顾命心中怎么也盘算不出个结果来。
他甩了甩脑袋，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很快便陷入了沉眠之中。
……
翌日早上，当顾命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畅，疲惫全消。
用过早饭后，顾命来到了小铺里，师徒二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像往常一样各干各的活。
直到方小虎和老赵来到了小铺内，店里的氛围才热闹了起来。
老赵本身年纪不小，在方小虎失踪后更是憔悴了许多，如今反倒又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精神状态和昨日天差地别。
“张爷……我以前总觉得您本事一般，没想到是您在藏着掖着啊……”方小虎面上带笑，嘴里恭恭敬敬，“难怪您能成念仇的师父，这次能度过大劫，多亏了您提醒，念仇提前给了我不少东西……”
张念义摆了摆手：“你小子……现在念起贫道的好了？”
“这话说的，我方小虎一直很孝敬您的！”方小虎嘿嘿一笑，“以后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给您做牛做马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方小虎扯着皮，老赵也只是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每天记得拜帝君就行，贫道可不要牛马……”张念义眯眼笑着，“徒儿，有客上门来找你了。”
顾命抬眼，便看见了满面憔悴的冉鼎正朝着店铺里走来，他右手牵着冉紫衫，这小姑娘的脸上还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