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老奶奶的孙女竟然还是段千筠的队长，还真是挺巧的……她也会遇到麻烦么，也不知是哪种类型的……”顾命思索着，按照老奶奶的指示，朝着两个街区之外走去。
由于身份敏感，他并没有帮对方解决问题的想法。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小店前，小店没有招牌，除了商品之外，内里的陈设很简单，里头坐着一个穿着朴素道袍的老人，正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摇着。
在刹那间，顾命产生了一种摇椅上的老人是张念义的错觉。
“师父……”他心中念着，轻轻吸了口气，走入了店里，同那老人打招呼道：“您好，我来买东西。”
那老人慢悠悠地用左手撑住身体从摇椅上起身，顾命这才发现他另一侧的袖管是空的，右脸上还有一块狰狞的疤痕，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有点骇人。
独臂老人平淡地问道：“要买些什么？本小店只有些道门相关的物什，包括五方帝君及其座下真君、神兽的塑像、挂画等，或是八卦盘、香烛、香炉、香之类的祀神用品。”
“有乾坤天命帝君像吗？”顾命环顾了一圈，在他询问的时间，他便在一侧的货架上找到了几尊乾坤天命帝君像。
“您这神像灵吗？”顾命笑着问道。
“什么叫灵，什么叫不灵？”独臂老人反问道。
顾命顿了顿，回道：“‘灵’当然是……拜了有用咯。”
“拜了有用？”独臂老人嗤笑了一声，脸上的伤疤分外狰狞，“拜神有用的话，那大家都别工作了，每天拜神就行咯，拜拜神就有饭吃、就有水喝、学识就涌入脑海……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话倒是出乎了顾命的意料。
“原以为开这种店的人有可能是道门信徒甚至子弟，怎么看起来反倒是个不信神的人？”顾命心中称奇。
他旋即笑着问道：“听您的语气，您是不信神咯？”
“信过，但没用，还不是成了废人？”独臂老人笑了笑，“我看啊，就算这列位神仙存在，他们也不会管自己的信徒……买神像，就不要想着灵不灵这一说啦，图个安心就好。”
“不灵的神确实没必要拜。”顾命认同了独臂老人的观点，“我请一尊乾坤天命帝君像回去，再给我两捆香、一沓黄纸、一个香炉，小个的就行。”
“对咯，这才是好的心态，求神不如求自己。”独臂老人说着，将一个塑料袋在桌上摊开放好，又取下了货架上的一尊乾坤天命帝君像塞入其中，又依次放入了顾命需要的香、黄纸、香炉等物。
他用独臂拎起塑料袋递给顾命：“五百二十，黄纸和香就算送你的。”
“行。”顾命也没还价，麻利地把现金给了他。
他提着塑料袋离开了小店，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乾坤天命帝君的神像在桌上摆好，随后将香炉摆在了神像前。
“也不知这出自他人之手的神像，有没有师父雕的那么灵。”顾命心中念道，“若是灵的话，少了些祭祀用的物品，弟子条件有限，帝君勿怪……”
顾命当即沐浴焚香、点燃绘制好的符箓，走了个简化的流程，随后，便低声诵念完了乾坤天命帝君宝诰。
念完宝诰后，顾命口中低声却严肃地念道：“道门弟子玄顾恳请帝君指点迷津，弟子身死后，是否该告诉师父？若是该告诉师父，又该以怎么样的方式？万望帝君明示。”
香炉中的香突然加速了燃烧，丝丝缕缕的香灰飘落在顾命身前，在地面上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勿”字。
见到这个字，顾命深深吸了口气，轻声念道：“弟子谢过帝君指点，恭送帝君。”
顾命伸手将地面上的香灰抹去，站起身来，一边捻着两指间的香灰，一边嘀咕道：“根据师父的说法，我死之后他就没法突破地仙了，现在在他看来，已是突破无望吧……
“假设他老人家对我的死没那么伤心，可这道途断绝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可别让他心境出了问题，被天道反噬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但还是安慰自己道：“帝君这么做肯定有原因，或许祂会亲自通知师父吧，毕竟他曾经是天师……”
想到这里，顾命把自己丢到了床上，全身放松地躺了下来。
但他没躺多久，便收到了一条来自周锋凝的短信，内容非常简短——来我办公室。
他立马翻身下床，穿鞋出门。
……
两天前，夏国，镇北行省，雄维市，老街。
方小虎一大早便急急忙忙地敲响了张念义小铺的门：“张爷在吗？！张爷在吗？！”
张念义一边将金属卷闸门拉开，一面回应道：“大早上别喊那么大声，老道的耳朵还没聋……”
“白念仇那家伙怎么一晚上没回来，您知道他去哪了吗？”方小虎有些急躁地问道，“我打他电话，结果显示不在服务区，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张念义沉默了片刻：“他走了。”
“走哪去了？”方小虎说道，“他回南方去了？”
张念义再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是否要把这个残酷的真相告诉方小虎，最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道：“是。”
方小虎拍了拍脑袋，奇道：“嘿……这句话怎么搞的，就这么不辞而别了，我还欠着他好多人情呢。”
“不知道，大概是有急事吧。”张念义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
方小虎呆了好一会，眼睛一红，这才嘀嘀咕咕地说道：“这家伙也真是的，真没拿我当兄弟，走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我又不是不会放他走，他也不是什么大美女……”
张念义抖了抖袖子，慢悠悠地说道：“想哭的话，就哭。”
“我才不哭。”方小虎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要把这家店做大做强，等他回来，我要让他看到一个成功的方小虎。”
“嗯。”张念义轻轻点了点头。
“张爷，您看起来也不太高兴。”方小虎嘟囔道。
“贫道又成了孤寡老人，自然高兴不起来。”张念义摆了摆袖子，“你先回去吧，贫道想休息一会儿。”
“得，您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方小虎拍了拍胸脯，转身离开。
张念义缓缓地坐回了摇椅之上，凝视着小铺门外的老街，老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多了起来，给早晨下有些阴郁的天空添了不少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的神情无喜无悲，好似门外的热闹与他全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