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初霁,天地间褪去了纷扬的银絮,只余一片澄澈的静谧。
李向南和卢定坤就站在风雪渐停的秦家大门口,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抽了三支烟。
“先去燕大做个ct吧,老爷子的身体,我得亲自盯一盯!他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我不能允许的!”
空气里浮动着冰晶的凛冽,李向南深吸一口,寒凉直沁肺腑,他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卢定坤。
“确实应该如此!”卢定坤点了点头,语气无奈,“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秦老后背还有旧伤……”
“现在就怕是新伤落在了旧伤上,加重了他原本肌体上的负担!”李向南又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我也想过!老爷子其实身体这么多年算很硬朗的!”卢定坤静静的弹着烟灰。
“那就转移!”李向南抬头看着风雪渐止的天地,猛的吸了口烟,将其扔掉,“天公助我也!”
说完这话,他豁然转身打开门迈步进屋。
屋内,无数张脸转头看他。
公安部的,老干部局的,保健局的,冶金部的,军中的……
这些人或者穿着公安制服,或者穿着军绿色的军装,或者身上的气息雄浑又内敛,或者眉宇间一抹英气,都不是普通人。
李向南朝四周抱了抱拳,沉声道:“老爷子身体有恙,需要尽快转移到燕京大学附属念薇医院,还需要一辆大点的吉普车护送一下,哪位有时间?”
“我有我有!”
“我可以的!”
“包在我身上!”
一时间,不少人围拢了过来,各个脸上都是一脸真诚热切。
“好,二哥!”李向南忙朝房门边的秦泾川招呼道:“你安排一下,我跟卢老去拿担架!”
说完他回身跟卢定坤点了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秦泾川询问了一番站在附近的中年人,马上就开始安排起转移事项。
而周围的人则有些意外。
李向南是秦家的孙女婿,这事儿他们都晓得。
现在老爷子出了事情,站出来冷静的维持局面的,竟然是这个孙女婿。
虽然关心则乱,出这么大事儿秦家人的确有些慌了手脚,但也能看得出来,李向南在综合素质上的确足够强。
这么多人等着他过来看老爷子拿主意,这除了本身李向南是个医生之外,冥冥之中秦家人也对他足够信任。
“向南!”
等李向南和卢定坤抬着担架进来的时候,秦若白和小姑秦安澜已经在给老爷子找大衣,准备出去了。
秦昆仑柏锦松等人跟李向南点了点头。
“爷爷!”李向南走过来,握了握老爷子的手,“咱们去医院,我给你仔细瞧瞧咱的伤!”
“我不是都说了嘛,休息两天就好了,之前……”
“爷爷!”
秦纵横下意识的拒绝,但李向南紧了紧手心,把掌心的温热踱过去后,便笑道:“去医院确定一下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奶奶和爸放心,姑姑姑父他们心里也没有啥负担!外头车已经准备好了,您老就受累配合一下!”
抬头看着李向南这双眼睛,秦纵横默默的叹了口气,挥挥手:“行吧行吧,我说不过你!”
众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心头也微微松了松。
李向南伸手抄起秦纵横,喊道:“二哥,爸,担架……”
很快,十几辆吉普车载着秦家一行人飞速驶往燕京大学。
……
而此时。
林建州的车也来到了念薇医院,没等车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去,差点摔在雪地里,惊的司机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没事儿没事儿!”他在车门前扶住车身,踏了踏皮鞋上的泥,赶紧摆手跟司机示意,“小高,别担心!”
说完,他这才喘了两口粗气,急匆匆的拾着前人踩过的雪脚印,往影像楼钻去。
“林部长!您怎么来了?”
刚刚从手术室出来,领着病人家属去药房抓药的雷进正巧从大厅经过,指了指药房的位置跟人说了句话便赶紧迎了过来。
“我找下向南!”林建州脚步不停,直直往里走去。
“我们院长不在!”雷进回道:“他今天上午来了一会儿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没回来?”林建州一愣,想了几个李向南可能去的地方,“那我打个电话!”
雷进快步走到传达室把电话搬出来,有些疑惑道:“林部长,您找院长啥事儿啊?”
“……”林建州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意思说,只好讪讪笑了笑,“有点私事!”
他按着电话,等了两秒。
“哦哦,晓得了!那您忙,兴许院长回家了!”雷进识趣的笑了笑,走开了。
林建州这才迅速拨起李家的电话,结果接了电话的李富贵说向南不在家,他只好挂了电话,跑到门口抽了支烟。
这小子去哪儿了呢?
这个时间点……
会不会在工地上?
想起新念薇医院马上要投入运营了,林建州笃定李向南应该在工地上,于是把烟掐了后钻进车,叫司机掉头往安河桥去。
轰轰轰!
结果刚出校门,就瞧见十几辆吉普车轰隆隆的开进了校园。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建州好像在前头的一辆车里看到了李向南的侧脸。
“掉头掉头,再回去!”
林建州赶紧拍了拍前座的司机位,一边命令,一边心中疑窦丛生。
这十几辆车被向南领着往医院来,难道出了事情?
一瞧这当中还夹杂着大几辆特别显眼的军车,他的心就跳的突突的!
积雪在吉普车底盘下发出绵密的“咯吱”声,松软的雪面像一层滑腻的糖霜,轮胎刚碾出浅坑便被新雪填平。
司机小高看出了林建州的急迫,车速哪怕在掉头时也不敢耽误,车身像醉汉般踉跄着冲向刚刚堆起来的雪墙,积雪簌簌砸在挡风玻璃上,又在雨刷器的挣扎中划出扇形雪痕。
积雪灌进轮拱的声响如同闷雷。
车身以肉眼可见的倾斜角度完成掉头,积雪顺着车顶行李架瀑布般倾泻,露出下面斑驳的黑色车漆。
林建州在晃动的车厢里,几乎将身子贴到了前座,瞪圆了眼睛去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某个人进入了医院。
一两百米的距离,以往转瞬即至,今天的雪路格外泥泞,导致行驶其上的吉普车无比艰难。
赶到近前时,竟已然是三四分钟之后。
林建州哼哧哼哧的滚下车,刚刚站稳要跑进去,却是浑身一震,扭头看向了旁边另外一辆车旁的两人。
“梅姨,年叔,你们怎么在这?”
他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医院,惊呼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跟向南说过话了?”
他迈步走过去,心里对时间不够用的悔恨沉甸甸的,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到底还是没能及时赶在他们见李向南前抵达,阻止事情发酵下去……
“没……”
可殷红梅却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林建州眼里爆出巨大惊喜,脚步都不禁快了两分,“你没见到向南?”
“见到……又有什么用呢?”
殷红梅转过头看向前方,眸光死死钉在那些象征着阶层和权力的军车身上。
那是他们安家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这世界上,始终有金钱无法比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