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真人,我以为你是真心想讲和。”
郭锦程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气,表演成份过重。
术业有专攻,外道高手也不是个个都是演技派。
不过,演技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表达出其中的态度。
只有怨气,没有恼火,那就说明他打来电话的目的,不是想追究我做事不地道。
我便道:“郭先生这是从哪说话,要说这讲和,我可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从打在香港同你交换过意见之后,我就再没有对你们地仙府做任何敌对的事情。就连妙玄仙尊在西南边境挑衅设局,想引过我过去,我都没有理会。这难道还不够显示我的诚意吗?倒是郭先生你,明明说了要帮我推动讲和,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你的诚意我是真一点都没有看到。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把郑六这条线搭给你了,正应该讲和之后再搭线,也省得你买去的东西最终都用到我身上。”
郭锦程道:“惠真人,我之前就说过,地仙府内部对你的敌意很大,想推动讲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已经做在十月大会上推动这事的准备,而且也提前跟几位在东南亚活动的九元真人通了气交换了意见。”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所谓的交换了意见的结果,就是妙玄仙尊的人在西南边境跟疯了一样不停全力渗透吗?妙玄仙尊这么搞是为了什么?是想带着手下进入内地,来找我报复火烧红月山这档子事吧。嘿,你们交换的意见就是继续把我列为必杀目标吗?”
郭锦程道:“在没有达成统一意见之前,我不能干涉其他九元真人的事情,妙玄的反对意见最强烈,他也担心十月大会上我会把这事推成,所以才会做出激烈举动,真人原本是没必要搭理他,等十月大会一开,他的行动就会全部停止。可现在,原本计划十月在新加坡举行的大会发,却因为真人你的动作而不得不推迟。”
我反问:“郭先生,话可不能信口乱说,我做什么动作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主要忙着在香港建设高天观和三脉堂,再就是组织人手报复高野山,可还没等对高野山动手,就被召回金城,再没机会出去了。嘿,搞得雷声大雨点小,也不知道高野山那帮家伙在怎么笑话我!”
郭锦程道:“真人不知道吗?高野山已经被人给灭了。”
我惊异地问:“被人灭了?谁干的?难道是天理盟?不可能,他们一群黑道的乌合之众,没有那个本事。”
郭锦程道:“现在流出来的消息,指向的元凶还真是天理盟。说是天理盟新盟主疤狼带着精锐敢死队,潜入日本火烧高野山,踏平金刚峯寺。虽然因为被鹫峰会出卖,折损了带去日本的全部人员,但疤狼却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台湾,而且在回台之前,他还去东京灭掉了鹫峰会,杀光了鹫峰会员,把总部大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回去的疤狼在台湾黑道里的声望如日中天,天理盟内部无人不服,人人现在都要尊称他一声疤爷!对了,他甚至继承了李寓兴的遗志,又强掳了香港的明星付出台拍监狱题材的电影。”
我说:“你相信吗?”
郭锦程道:“我不信天理盟有这个本事。但从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高野山也不是被术士斗法所灭,而是被人用炮轰平的。日本方面对这事的调查保密度极高,我们也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向外务省那边询问,得的回复也极为冷淡。真人对这事一点也不知情?天理盟疤狼不是拜在了你的门下吗?难道没跟你报告过?”
我说:“我在内地,不方便同疤狼那边通消息,从打回到金城,跟他的联系就断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也不值当采用非常手段联系。”
郭锦程嘿嘿笑了两声,道:“无关紧要的事情。真人好气魄,东密千年传承毁于一旦,对真人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不知道什么事情对于真人来说,才能算得上是紧要呢?”
我说:“对我而言,除了踏破仙门,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重视关心。”
郭锦程道:“真人应该加入地仙府,跟那几位一门心思成仙的仙尊肯定有共同语言。”
我说:“踏破仙门,只能求诸于己,你们地仙府的路子走偏了,成了邪门外道,不配与我相提并论。我虽然对斩杀外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太大兴趣,却也不会失了身份,与你们这些人为伍。”
郭锦程道:“真人很瞧不上我们地仙府啊。”
我说:“这世上的外道我都瞧不上,不是单独歧视你们地仙府。”
郭锦程道:“那真人为什么要指使照神道人在罗天大醮之后,当众把我们打成外道?说得倒是光明大气,不能因为你跟我们有恩怨,就歧视我们这些外道……嘿,你要不说的话,谁知道你跟我们之间有恩怨?谁又敢说我们地仙府是外道?我们在东南亚苦心经营,虽然很少直接露面,可但凡知道我们的存在的,哪个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在世神仙?可是你一句话,就让我们几十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我淡淡地道:“郭先生这话说得太过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东南亚有这么大的威望名气,居然一句话就能毁掉你们地仙府的苦心经营。嘿,你们地仙府这么弱的吗?那我还跟你们讲个屁和,直接杀上门去,灭了你们一劳永逸,省心省力啊!”
郭锦程道:“真人,你光说这么一句话,那些东南亚的宫观或许会当耳旁风,可你拿出一亿美元来,别说这么认真的一句话,就算是随便放个屁,他们也要奉若圭臬。真人,你这是想要靠把我们在东南亚赶绝吗?”
我说:“这就要看你郭先生推动讲和的力度够不够大,速度够不够快了。这一亿美元的发展基金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得先完成基金发布的任务。如今基金还没建起来,任务也没有发布,你们有得是时间来操作。郭先生,不上点压力,你也不好推动讲和这事吧。”
郭锦程道:“真人未免太小瞧我们地仙府了。你要是诚心诚意地讲和,先停止一切敌对行动,我还好推动这事,可你这样使出手段打压,摆出要赶绝我们的架势,地仙府上下绝对不会任由你摆布。到时候,就算我们几个九元真人同意讲和,可下面不答应,这事也别想落到实处。”
我问:“地仙府的人不都是你们九元真人的门下吗?这门下还能违背你们的意志?”
郭锦程道:“真人,地仙府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虽然地仙府以九元真人为尊,可却不是我们这些九元真人能一言九鼎的。九元真人之下,还有各种品位的真人,来源复杂,就算拜在哪一个九元真人门下,不是他真正的弟子,行事依旧有很大的独立性。
九元真人虽然本事最大,但主要精力都放在建设仙基追求成仙上,对于地仙府的杂事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管,所以为了保证地仙府的正常运转,各地分坛都能如使臂指,便成立一个玄理会来负责地仙府的目常事务。这玄理会的成员,主要是莲三品位真人和金三品位真人,都是有真本事在身,各自来历出身复杂,相对于我们九元真人来说,独立性很强,并不是我们说什么就听什么。
就拿把你列为地仙府必杀目标这事来说,发起提议和推动的,就是玄理会的三个金三元位真人,其中两个是玄黄仙尊的门下,玄理会这边同意之后,才会报给九元真人。而一般来说,除非真影响到自身成仙大业,否则九元真人们并不会反驳玄理会的意见。
像原本定在十月举行的地仙府新加坡全体大会,也是玄理会一手操办的,我们这些九元真人在具体事务上,都是撒手掌柜,只管到时出席参加就是。
这次推迟大会,也是玄理会做出的决定。他们正在策划一次反击行动,用来抵消你当众把我们定为外道这事的影响。”
我问:“他们打算怎么反击?来杀掉我这个始作俑者吗?”
郭锦程道:“真人说笑了,就算能杀你,这时候也不能杀,不然的话,你这个把我们打成外道的定性可就再也没有翻过来的可能了。我听到的风声是,他们很可能会以推动东南亚道门发展的名义,摆出正道大脉的架势,公开筹备一次大会,遍请东南亚宫观派代表参加,借此为自己正名,而且从此离开阴影,走到前台来,成为真正的正道大脉一员。”
我说:“他们也打算拿钱出来收买人心?那就得比比看,咱们谁舍得花的钱更多了。你们地仙府在东南亚苦心经营几十年,想必聚敛了不少财富,不知能拿出多少来同我斗。两亿美元?五亿美元?十亿美元?甚至是二十亿美元?这钱,我能拿出来,你们能拿出来吗?你郭先生可以倾尽身家来支持他们吗?”
郭锦程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说:“对于他们的这个计划,我并不赞同,但我已经站在了替你推动讲和的立场,就不能再反对这个计划。以地仙府的根底,走到前台,失去隐蔽,树大招风,曾经的黑料一旦被翻出来,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能再龟缩回阴影里藏身。到时候,名声坏了,又被人盯上,再想做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慢慢笑了起来。
郭锦程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打来这个电话,是想借刀杀人。
他想要的是借东南亚的这一次乱局裂土分疆,隐藏在暗处才更方便运作,成功的机率才能更大。
玄理会的操作无论成功失败,都将影响他的计划。
说穿了,这依旧是地仙府内部关于未来发展路线之争。
而郭锦程无疑是落于下风的少数派,只能使盘外招。
只是我这把刀,想借不是不可以,但借出去怎么收就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
我说:“三脉堂在大马开分堂,手上有几件在罗天大醮上开光的法器镇店,其中有一幅三清画像,名家之作,开光之后颇有些神异,曾有富豪出三千万美元求请却没请动,郭先生要不要去请个试试?不需要用真名,匿名也可以。”
郭锦程道:“我可以吗?现在东南亚的乱象一天比一天明显,我正想求件法器镇宅消灾,明天便去吉隆坡求请试试,看有没有这个缘法。”
他顿了顿,又说:“郑六那边方不方便再联络?还有笔生意关照他。”
我问:“怎么?上次买的还不够?”
郭锦程道:“本是够用一阵子的,可有其中一批莫名其妙丢了,找不到下落,所以打算补一批货。”
我说:“郑六现在正急着用钱,你只要敢提,他就敢卖。只是不要同他讲丢货的事情。这事可大可小,他同我们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也会不同,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郭锦程应了一声,挂掉电话。
我思忖片刻,给白云观拨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小道士,在知道这个电话是惠念恩打来的之后,慌里慌张地跑去找照神道人——他甚至连电话都没挂,仓皇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甚至听到了他慌乱之下撞到桌角的声响。
照神道人来得也是极快,拿起电话,便道:“惠真人,你怎么也得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吧,我这才前脚刚进观门,东西刚放下,气还没喘匀,水也没喝一口,你这电话怎么就过来了?先说啊,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才回的观里,没耽误你的事情啊。”
我说:“不是找你做事,是想请你给帮个忙。”
照神道人警惕地道:“什么忙?太忙的忙肯定不能帮。”
我说:“请帮我给火神庙的吴高诚捎个话,就说我请他来金城一趟,有好事关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