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朱啸已如猎豹般扑入慕青玄与另外两人的打斗之中。他的打法与慕青玄的传统武术截然不同,全是战场的搏杀术,狠辣果决,招招致命。
一记手刀精准劈在持棍歹徒的颈侧,那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另一人见状,挥刀猛刺,朱啸不闪不避,左手格开持刀手腕,右拳已重重击在对方喉结上。
“呃!”歹徒捂着喉咙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仅剩那人见同伴瞬间被放倒两个,脸色剧变。他慌忙后撤,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扶起倒地同伴踉跄着钻回雪佛兰。引擎发出一阵嘶吼,车子狼狈地倒出窄路,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噪音,转眼消失在街角。
打斗声戛然而止。
朱啸微微喘息着甩了甩手背,关节处一片通红。他回头看向慕青玄,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个沉静,一个锐利,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
虽然歹徒都走了,但几个人并不敢在此地久留,上车就走。朱啸本来想趁机离开,但一看清桅的眼神就知道,走不了了。于是,只好跟着上了车。
黑色汽车载着四人迅速驶离,只留下巷口扬起的几缕尘埃。
不远处,两辆黄包车也默契地调转方向,轱辘声很快消散在七拐八弯的弄堂深处。
而另一条平行的街道上,那辆逃窜的雪佛兰正发疯似的狂奔。
三个歹徒惊魂未定地窜出几条街,直到确认无人追赶,才敢减速。刚拐进一条僻静巷道想喘口气,车前却突然出现两道人影,如鬼魅般拦住了去路。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响起。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司机探头怒吼,另一人则直接亮出砍刀:“来哥,跟他们拼了!”
然而对方并未动手。其中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身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优雅地鞠了一躬,口音带着明显的日语腔调:
“诸位受惊了。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想拜托各位给贵主人带句话。”
三个歹徒愣在原地,举着的刀僵在半空。
“敝人小林信介。”他微笑着递上一张素白名片,“若贵主人有兴趣聊聊共同关心的人…比如,方才那位沈小姐。我们或许能提供些帮助。”
领头的阿来愣是没反应过来,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名片,再看看已经消失的那群人,拉着其他两个人开车赶紧跑。
这一天太不顺,太诡异了!
——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出门,回来时却成了四个,还个个面色凝重。原本只是临时起意出去转一圈,谁曾想竟险些丢了性命,清桅一上午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朱啸则更头疼了,该怎么解释呢,这好好的藏了大半月哐唧一下暴露了。
慕青玄身上挂了彩,朱啸旧伤未愈又添新痛,手臂隐隐作痛。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稳,清桅便不容置疑地让二人立即去处理伤口。
朱啸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许多,脸色也透着病态的苍白,显然伤势并未完全康复。这样的身体状况,却偏偏在她最危急的时刻突然现身。
——这绝非巧合。
清桅几乎可以肯定,朱啸一直在暗中跟踪她。可这究竟是为什么?是他的授意吗?
这些日子,她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陆璟尧,不去触碰心底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东北的战局如何,她也刻意回避着一切消息,可医院里往来人群的窃窃私语,早已将那份山雨欲来的恐慌弥漫开来。
她原以为,陆璟尧执意送她离开东北,便是两人之间最后的结局。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就连朱啸来上海养伤,恐怕也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借口。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小姐,那位先生来了。”铃兰的声音将她从出神中唤醒。
清桅抬眼,看见朱啸站在门口。他换了件干净的灰色衬衫,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与刚刚巷战中那个狠厉果决的军人判若两人。
“朱营长,请坐。”她示意对面的椅子,声音平和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铃兰,去沏壶茶来。”
待铃兰离去,房间陷入寂静。朱啸挺直脊背坐在扶手椅上,双手放在膝头,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这位在枪林弹雨中都面不改色的侦察营长,此刻竟有些不敢直视她清泠的目光。
“朱营长,”还是清桅先开了口,“在黑石沟,承蒙你舍身相救。刚刚又劳你出手,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朱啸喉结微动,声音略显干涩:“少奶奶言重了。都是属下职责所在。”
“哦?”清桅冷泠泠的眸子盯着她,“今日也是职责所在?敢问奉了谁的命令?”
朱啸脱口而出:“自然是奉司……”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攥紧拳头,心里暗骂自己这张快嘴啊!最后喉间滚了滚,硬生生转口:“碰巧遇上…碰巧…”
“司?”清桅轻轻重复这个字,并不理他找的拙劣借口,“是司令部,还是……司、令?”
朱啸的额头渗出细汗,膝头的手不自觉握成拳。
“不瞒少奶奶,属下今日是特意向司令部告假前来。在上海养伤这些时日,如今伤势已愈,不日便要返回东北。”朱啸一副豁出去的坦白,“临行前想着少奶奶也在上海,理应前来拜别。”
他微微停顿,见清桅沉默不语,又诚恳地补充道:“真这么个事儿。”
他回答得每个字都恪守着分寸。可越是这般恭谨守礼,清桅心中的疑云便越是浓重,一个堂堂侦察部队的营长,为何会“碰巧”出现在上海的法租界,又“碰巧”在她遇险时现身?
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像一层无形的纱,隔在两人之间。
“你为什么会出现那里,还在最危险的时刻的出现?”清桅不想绕弯子,直接问道。
朱啸目光微垂,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我过来的路上经过南京路,恰好在饭店门口看见您,正想去找您的时候,看见那辆雪佛兰形迹可疑,一路尾随您的车。职业习惯使然,就跟上去看了看。”
他抬起眼帘,语气沉稳:“没想到他们真敢在租界动手。”
合情合理,逻辑清晰。清桅知道,她很难从这个军人口中问出什么,便也不再白费口舌,转而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东北?”
“就这几天。”朱啸见她不再追问,悬着心顿时落下来,说话也轻快起来。
“那祝朱营长一路平安。”清桅说。
“多谢少奶奶。”朱啸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却突然驻足。
他犹豫片刻,还是转过身来:“少奶奶,还有一事…当初在侦察营,守卫森严,您究竟是如何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