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那些苦难,都是由我直接或间接设下来的,就比如淬体归府。”
萧青山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轻声问道。
“老三是医师,自是帮过不少修行者破境,但你可知,那小子破境,我做了什么?”
萧平世皱眉沉思,显然不明白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在听到下一句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原地。
“我将修士用的锻体液混杂在了其中,导致整个过程,持续了七日。”
“这...”
听到这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更是冒出了寒意。
安晴雪见夫君面色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萧平世愕然地审视了自己父亲半晌后,口中才缓缓吐出。
“父亲,难道你不知道这与杀人无异吗?”
“嗯,我知道。”
萧青山大大方方地认下。
“那你还?”
“锻体液,名副其实,给突破至养魂境的修士,予以锻体而用的宝材,可我却用在了一个淬体境的小子上,这会有什么结果?”
越听心底越是发寒,安晴雪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理智告诉她,肯定很可怕。
萧平世声音中少了几分淡定,多了一些不敢置信。
“父亲可知,这与取人性命无异?”
“我自是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萧青山没有辩驳,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而接下来的几句话,却让人越发惊惧起来,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自十年前,我就知道。”
这番话明显话里有话,萧平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视着父亲忽明忽暗的眸子,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年前,那这个意思岂不是说父亲在十年前,就已经用上了这些手段?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语气微颤地开口问道。
“父亲,你这些年,害死了多少人?”
“嗯,不多,也就十几个吧。”
十几个?或许这个数字对于此世修士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无论是谁,修行到了一定地步,手上没有人是干净的。
可作为一个医师,借着帮人突破的理由,却也在害无辜之人。
这对于普通医者来说,本心因此产生缝隙也不是不可能。
换作自己的话,想都不敢这么想。
这不仅仅会阻挠追求道途,更是有可能会产生心魔。
萧平世木然地望着自己奉为榜样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安晴雪,听了半晌后,终于明白了这父子俩在聊了些什么,但显得很淡定。
作为剑修,她对于这些接受度之高,差不多是萧平世的好几倍。
只不过,她很不解,对,就是不解。
虽然每次都是‘老头,老头’的称呼,但其实内心里,对于萧老爷子是无比尊重的,可现在这一切,似乎有了些不同?
萧青山目光扫过两人,看着老三那纠结万分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
随即招呼着两人,在石桌旁坐下。
“来。”
萧平世麻木地点了点头,如同玩偶般愣愣地坐在石凳上。
待安晴雪也落座,萧青山轻声开口道。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能理解?”
“是。”
萧平世老老实实地回答。
“呵呵,因为我不仅是医者,也是儒士,目标所见,这一路上的牺牲,皆为必要的代价。”
“可...”
他也因父亲带入了儒道,虽然还未对他完全开放,但其中有些隐秘,还是知晓的。
也明白,儒家这些的难处,以及那暗藏的大志,可他们不仅仅是儒士,也是医者啊。
医者不医人,反而害人,这让向来秉承着悬壶济世的他,有些不能接受。
萧青山也知道这一点,嘴角含笑地问道。
“有些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而这个世界,也是如此,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和。”
萧平世没有回话,父亲说的这个,他自然也是能体会得到。
现在的这个世界,是属于修士,属于那些超凡脱俗的大佬的。
他们能一语定乾坤,也能一手移山河。
可这样的世界里,那些修行不了的普通人,亦或者说成为不了修士的人,又该怎么办。
或许连当蝼蚁都没有资格。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万年千年,我相信总会有人站出来的,更改这个局面。”
听到这番话,萧青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们现在所做的,不就是这样吗?”
“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如今,我们是行走在刀尖之上,有些方法虽然失了道义,但也不得不行。
有幸的是,我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
对于这个萧平世没有反驳,但还是有些疑惑。
“他真的能走到那一步吗?”
“可以一试。”
他皱了皱眉,虽然这话说得轻松,可还是在父亲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不自信。
“我...”
话音未落,却发现萧青山的眼神看向安晴雪,眸子里满含深意。
安晴雪了然,随即起身。
“我去看看她们两个,你们聊。”
见状,萧青山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儿媳妇性子跳脱,但在有些时候,甚至比起老三,更合自己心意。
对此,萧平世没有开口阻拦,他知道,父亲要支开安晴雪,必然有其道理。
“接下来的话,你要放在心里,就连晴雪也不得告知。”
话音刚落,萧青山的脸上骤然变得无比肃穆起来,眼里满是凝重之色。
而低沉的传音,却在脑海里突然响起。
此刻的萧平世,已经无暇去计较为什么父亲要用传音,只因为他被接下来的话,给震慑到了。
“你可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睢阳书院。
阁楼之上,赵千秋双手负于身后,遥望远处天空,正在沉思。
“老赵,你当真不去管管?”
忽然老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李守。
他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老师他们怎么说?”
“他让我们自己决定。”
“嗯,既然如此,那看样子,我们也是时候该露露脸了。”
听到这话,李守顿时一惊。
“你真的决定了?可这样一来,我们几千年的布置,就会都暴露在那人的眼中。”
“无妨,我有一种预感,当那小子挺过这一劫,那便是落下帷幕之时。”
“那你的预感,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是输是赢?”
赵千秋忽然大笑了起来,转过身去,看着老友,随即抚须感慨。
“这些若能知晓,那岂不是太过无趣?走吧,叫上张值,千年布局,无论结局,我们也该交出答案了。”
李守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
“你说得不错。”
话落,他越过赵千秋,来到窗台,看着远方的湛蓝的天空,嘴角勾了勾。
“闷在这里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而此时,众生之上,在一片云层重叠的空间之中,浮于半空的城堡之中。
华贵的房间内,高大的身影随意地端坐在椅子上,抬手打着哈欠。
“尊上,那古湖怎么处理?”
声音自前方传来,在那桌案前,恭敬地站着一个人,看模样,是墨武。
男子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耐烦。
“这种事,难不成还要我教你?按规矩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遵命。”
墨武拱手一礼,便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犹豫。
他踌躇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
“尊上,那小子如今生死不明,我需不需要去彻底断了他的生机?”
说起了这个话题,高大男子顿时来了兴趣,他收起了散漫的坐姿,一手托腮,一手轻点着桌面,双眸微闭。
墨武继续那样站着,显得尤为恭敬。
片刻后,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暂且不要再去多事,毕竟那老家伙也是难缠得很,现在翻脸还不是时候。”
“那...”
“但也不能就放着那小子不怪,你有什么办法?”
见男子问起了自己的建议,墨武身子微微一颤,似是激动万分。
他强压住心底的喜色,尽可能不让自己在此地失态。
“诛魔之战,似乎快要到时间了。”
“是啊,算了算时间,是快到了,只是可惜,这一次并没有合适的‘饵’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将其延后。”
话落,墨武却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笑意。
“我们不是已经有了现成的吗?”
男子手指上的动作一顿,忽然就站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诧异。
“你的意思,嗯,不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那小子有那么简单就会被骗进去?”
“若是信得过在下,还请尊上将此事全权交予我处理便是。”
墨武弯下腰,语气坚定无比。
见状,男子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你先前不就失败了吗?”
“是的,所以希望尊上将这个机会给我,将功补过。”
“这么有信心的吗?好,那就按你所想的去做吧,我很期待结果。”
“多谢尊上。”
得到了回应,墨武重重地行了一礼,心底却是澎湃无比。
‘小子,这一次我看谁能帮得上你’
就这样想着,他径直离开,朝下方而去,那里是牢狱的方向。
而身后的房间内,高大男子拿着一根棍子,在手里沽溜沽溜地转着,时不时还能瞧见其嘴角上扬的弧度,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