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流莺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的污血,挣扎着爬起来,看着正在对峙的长公主和慕容翊。
她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自从她第一眼见到慕容翊的时候,就总是萦绕在脑海中。
“.......”
那个男人穿着简单。
一身朴素的黑衣。
只是唯独,在腰间,挂了块似乎碎过的玉佩。
流莺捂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什么不想回忆的记忆闪了过来。
耳畔似乎突然传来男子和孩子的对话。
“......”
“爹,明日是中秋,我能去集市上玩么?”
那孩子希冀地看着自己的爹爹。
他们为躲避江湖纷争,在此地隐居已久。
但是再过几日就是这孩子十二岁的生辰了。
做父亲的,不能对孩子过于苛刻。
这是流莺同他讲过的。
.......
往日的时候,流莺总是嫌弃他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一天就知道读些又酸又迂腐的书籍。
流莺笑着打趣过,自己不知道是怎么看上他的。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那长相朴实的男子,总会摸着自己的脑袋,微微红着脸,解释道:“对姑娘好,就够了。”
流莺本是打趣他,没想到被接了茬,这下轮到她脸红了。
她哼地笑了一声,随即把手里那装满了新鲜时蔬的菜篮子塞进了男子的手里,随后转过身去,做了个鬼脸,轻轻提了提裙摆,便飞身上了墙。
那男子焦急地在地上喊叫:“哎呀!你又这样!飞檐走壁的,多危险啊!”
流莺不以为然,摆了摆手,回应道:“一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这不过是同你们安分待了几年罢了,这身功夫,可未敢一日落下!”
她笑着,随手双手拖着自己的脑袋,在那茅草屋顶上躺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方才在田野里采到的狗尾巴草。
那根草随着她的嘴巴上上下下的,看的人心里痒痒的很。
下头的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过身去,把孩子抱了起来。
“麟儿说要去集市上,你要一同去么?”
流莺爬起身子,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了不乱跑的么?”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前几日的时候在家里附近发现的追杀的人,心里犹如塞了一块巨石似的,有些喘不过气。
那男子似乎是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过分了,有些悻悻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我会同麟儿说的......你别生气.....”
他一幅讨好的模样,反倒显得是流莺不饶人了。
“........”
在魔教里横行霸道的日子过得久了,突然转到这里,还有些不适应......
流莺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淡淡道:“那就去呗。”
男人有些意外:“你......就这么答应了?”
流莺耸了耸肩膀,有些好笑:“在你眼里,奴家就这么不解人意么?”
“.......”
只是.....
她伸出纤纤玉手,算了算日子。
好死不死的,那出去的日子恰好是中秋。
......
“那一天,奴家有事,你们去吧,赶在天黑之前,回来便是了。”
对于江湖上的纷争,她一直对他们甚少提及。
男人恩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似乎是知道自己得到了额外的许可,开心地从父亲的怀抱里跳了下来,对着房顶的女子,欣喜若狂道:“谢谢娘亲!”
流莺被他吓了一跳。
一个不凑巧,那屋顶似乎是前几日的时候才下了雨,她一个打滑,眼瞧着就要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
男子眼疾手快,匆匆赶了上去。
他不会武功,也接不住这么大个人。
眼看着那女子就要落地,男子一咬牙,干脆用自己的身体做肉垫,接住了那女子。
“......”
“哎呦!”
流莺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虽然说自己还算的上是青春靓丽,但是到底还是年岁渐长,加上武功确实疏松了不少。
没想到自己这个昔日的魔教妖女,都能从房顶上掉下来了。
在魔教的时候,她没少在房顶潜伏过,大多时候都是在听一些他人的小料。
尤其是教主的,听起来格外刺激好玩。
虽然屡屡被发现,但是教主到底念及着她的身份,以及他们多年的交情,对这种小事只是付之一笑罢了。
“......”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怀念那过去的日子了。
流莺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摔傻了。
当初不是义无反顾的要脱离魔教,跟人出来的么?
现在怎么能后悔呢?
就算...
就算是真的后悔了。
再回去,哪里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连惆怅都越来越多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大会儿,流莺才发现,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以为自己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呢!
她拍了拍身下,正想站起来,忽然摸到了皮肉的触感。
流莺:“?”
底下的男子似乎是被砸晕了。
流莺哎呦一声,慌忙从丈夫的身上爬下来。
一旁的麟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上来二人一起扶起了男子。
男子背上乌青了一片。
“........”
“夫君....”
流莺有些担忧地看着快被自己压成一片肉饼的男子。
“我...我没事,娘子放心。”
“娘子没有受伤吧?”
他先一步握住流莺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检查了几番,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都说了不安全,你还上去。”
“咱家的屋顶,前几日的时候我才刚刚修缮过,你方才卧的那块地方,恰好缺了一块瓦片....本想着等到雨停了再去补的.....”
流莺横眉一竖,嗔怒道:“方才你怎么不说?”
男子欲辩无言,哭笑不得道:“方才你也不让我说话啊....”
流莺吃了个哑巴亏,好在她脾气好。
这下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并没有沾到什么。
“奴家三日后的时候要去赴约,若是你们去了那集市,也要顾及我们现在的身份,早些回来,知道么?”
她盯着二人,千叮咛万嘱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虽说是赴约,但也只是念在往日的旧情,回魔教那边看看自己的老熟人怎么样了。
这约还是那边先邀请自己的,前几年的时候都三番五次的推脱了。
但是今年听说是有一旧友要大婚,心心念念自己回去陪陪她。
想到往日那些微不足道的交情,和教主老父亲似的三番五次的唠叨,她到底还是服了软,一时不甚,就答应了下来。
她确定肯定教主听到她答应了以后脸上露出的志在必得的笑容并不是错觉。
流莺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骂道:“恐怕那些事情是假,又想拉我回去才是真....”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就此作罢,应便应了,小小一个赴会,去便是了。
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
流莺回到屋内,点了一盏灯。
她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的那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扯开丈夫的衣裳,随即目光如刀扫了一眼麟儿,那孩子很识趣地关上门走了。
流莺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嘟囔道:“说了多少次了,奴家武功高的很,不用你保护......”
“你怎么就不听呢?这下好了,又落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