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他们继续上路。
燕勋依旧昏迷着，徐焕时不时地去探探他的鼻息。
王离觉得她太过紧张了，“我背着大哥，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你别担心，专心看路，我发现越往这里面走，沼泽地越多，小心着些。”
徐焕点点头。
从昨晚中毒之后，她就一直有点脑瓜扣瓢的感觉，不似从前那么活泼，而且还有点胸闷嗓子发痒，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徐焕并没有按王离预期的去问他是不是阿史那多隼，因为还没有走出去，还没有与大燕军汇合，徐焕还没有完全彻底的信任王离。
阿离这个称呼算是徐焕在跟多隼打的一张感情牌，她希望这张牌能持续的时间久一点。
不然王离就会按照道长算的卦象里说的那样……嗜杀成性，屠戮天下，九国皆为其奴。
……
原始森林特别的闷热，自地面往上蒸发着闷湿的潮气，徐焕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她掏出褡裢里仅剩的两个被叫做野梨的野果子，就是那种咬一口能酸得满嘴是口水的小果子。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就因为它长得不好看，徐焕才觉得它应该没有毒，确实如此，不仅没毒，好像也还没怎么熟，所以特别酸。
“阿离，咬一口野梨子润润口吧。”
“不用，我不渴。”王离是宁可渴着也不想吃那个酸果子，要不是吃鸡蛋实在是太噎，他是绝对不会吃那么酸的东西的。
徐焕也不跟他客气，走一段嗓子眼干痒干痒的时候，她就咬一口，走一段咬一口，不知不觉两个野梨子都被她啃完了。
王离真是佩服这小丫头的牙，小牙不大咋就这么耐酸？
徐焕一边走一边嗅来嗅去。
“阿离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味儿有点怪怪的。”
“一阵香一阵腐烂味儿。”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种，混在一起就怪怪的，闹不登的。”
“啥是闹不登的？”
“呃……”（＝。＝）。。。。。徐焕沉思了五秒钟也没想出来怎么准确的解读‘闹不登’是个啥味。
密林中光线不好，也看不见太阳，他们也不知道走了这么久现在应该是什么时辰了。
王离建议休息一下，他看徐焕有点不对劲，整个人蔫巴巴的像是生病了。
王离放下燕勋，扶着她的肩关心道：“不舒服？”
徐焕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
“还渴不渴？我去找点野果子。”
“行，那我生个篝火，咱们吃点东西再走。对了阿离你再看看有没有能给大哥退烧的草药。”
“我这一路就一直在看，真的是都不认识，这里的植物都长得好大，我实在分辨不出来。”
“那咱们就只能加快进度了。”
“那我去了，你小心点。”
王离走了之后，徐焕生了一堆火，还用石头垒了一圈防止火星子乱崩。这一通忙活完，她的嗓子眼又开始发痒干渴了起来。
她便想着看看能不能从植物的大叶子上收集点露水喝。
按理说是没问题的，可偏偏她摘的这个大叶子曾经爬过毒蜘蛛，残留了一些含有毒液的蛛丝在上面。
徐焕根本没发现细不可见的蛛丝，只是相中了它像个大荷叶，中间是凹下去的，可以盛住好多水。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还真就弄了一茶杯那么多的露水。
徐焕喝了一大口之后，把剩下的拿去喂燕勋，多亏燕勋昏迷张不开嘴，水没灌进去。要不然他就会跟徐焕一样，发高烧起疹子。
王离出去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回来就看到徐焕已经歪躺在燕勋身边不行了。
她的手里还抓着一片大叶子。
王离一看这可坏事了，这又是中毒了？
“不是说颜色鲜艳的才有毒吗？这大绿叶子难道也有毒？阿焕你偷吃什么了？”
王离急得不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之下，他只想到了催吐。
他单膝下跪，让徐焕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开始扣她的嗓子眼。
“哕~~~！呕~~~”徐焕哇哇吐着胃液。
这一吐，让烧迷糊了的徐焕醒了过来，“阿离，露水有毒！”说完又迷糊了过去。
露水有毒？！
王离觉得这或许跟这里奇怪的气味有关，他突然觉得可能这里的气味也有毒。
那这里的果子也可能有毒！鸟蛋恐怕也不能吃！
王离此时看哪好像都有毒！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王离都没有时间把燕勋捆在身上，他要带他们俩快点离开这里。
他左肩膀扛着徐焕，右肩膀扛着燕勋，脑子里就一个信念……赶紧走。
王离刚走，就来了几只小猴子，开心的围着篝火吃起了王离扔下的野果子和鸟蛋，叽叽咕咕的夸着这个人还怪好的嘞。
这些猴子学着之前观察到徐焕添柴的动作，捡了一些细树枝往火里扔，看见火苗变大了，它们高兴得跳来跳去叽叽吱吱的叫唤了起来。
这时候就有大猴子往火里扔了几个毛球球，过了一会，就有香味飘了出来，大猴子想伸手直接去拿，结果被火烧了手毛，疼得一下蹿上了树吱吱直叫。
这时候从猴群中走出来一只老猴子，它用木棍把球球扒拉了出来，这一举动引得猴群顿时沸腾吱哇乱叫，随后都好奇地围着这只老猴子看看这毛栗子烤熟了是什么味。
老猴子试探着摸摸烤出香味的毛栗子，没有那么烫手了，它才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扒开外壳，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
老猴子惊讶夸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比生着吃更香甜！
紧接着他们又尝试了各种坚果、水果，还有虫子和蘑菇。
猴子们发现了新大陆……原来好多食物烤熟了才更香。
这群猴高兴得满林子奔走相告，引来了自己的全部族亲。
老猴子立马安排猴子猴孙把这个篝火看护起来。
为了表示对生火之人的感谢，老猴子带着猴群去追徐焕他们，想要献上一点谢礼。
其实不光是猴群在后面追，那群丛林狼也在远远地跟着他们，因为徐焕他们干掉了那条巨蟒，腾出来的山洞现在成了那群丛林狼的新家，所以狼头领为了表达感谢便一路远远地跟着，护送他们离开。
王离关心则乱，奔着一个方向一路疾跑，结果……怎么越走这林子比刚才的还要更密呢？那草类植物都长得比之前的还要高大。
王离喘着粗气，停下来开始辨认方向，他四处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他迷路了。
他一个草原人对丛林里的事真的是一无所知，三个人里唯一有点经验的徐焕此时也已经烧迷糊了。
王离让自己冷静一下，准备换个方向赌一把。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快速的奔着他而来。
他的耳朵动了动，那声音竟然是在上面！
这让王离顿时心生胆寒，因为他不知道丛林里还有什么野兽？他不确定他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
王离放下徐焕和燕勋，抽出别在腰间的大刀，准备应战。
可……没一会，一群叽叽咯咯的猴子荡着树枝奔着他就来了，那一个个的小表情一看就没有攻击性，反倒是像人一样高兴得眯着眼笑。
它们想给徐焕他们送点吃的东西当谢礼，可不容易了，一个猴子只能拿一把，或者拿一个，想多送点只能来一群。
它们把手里的东西轮流着扔到了已经被惊呆住了的王离面前，叽叽咯咯的对着王离叫唤。
王离诧异地指了指那些果子又指了指自己，“送给我们的？”
猴子们高兴地蹦跳着，觉得王离好聪明。
老猴子站在最前面比较稳重，它抻着脖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徐焕，脸上竟然露出了担忧之色。它竟然还有一种像人一样欲言又止的神态表现出来。
王离把徐焕抱过来给老猴子看。
老猴子摸了摸徐焕的脸，还扒开徐焕的眼皮看了看，又贴着她的耳朵闻了闻，之后叽叽咕咕的叫唤了几声就跑了。
Σ(⊙▽⊙\"'''王离真是被震惊住了！
自己只是脑抽的抱徐焕给猴子看看，没想到那猴子还真的好像个大夫似的给徐焕看上病了。
老猴子走了，可其他猴子没有走，他们捡起地上的果子递给王离，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猴语。
“谢谢”，王离冲着它们点了一下头。
猴子们同时面露惊讶之色，随后也学着王离那样点头，只不过不是点一下，而是像多动症似的点个没完。
王离觉得这些猴子好聪明，便连比划带说的问：“我要下山，怎么走？”
猴子们对于这句话可能是有点不好理解，便凑在一起开起了会。
这时候老猴子带着一把草药回来了。
王离比划着问老猴子，“这个怎么用？是吃吗？”
老猴子叽咕了半天看王离也没明白它的意思，就直接自己动手，用石头把草药捣碎，然后塞到了徐焕的耳朵里，它又去闻了闻燕勋，然后觉得燕勋也需要这个，也塞燕勋的耳朵里一把。
猴子看病，这能行吗？
王离感觉自己好像疯了。
是不是自己也中毒了？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幻觉，是自己太急迫地希望徐焕别出事，所以出现的幻觉。
他伸手摸了摸那只老猴子，毛茸茸热乎乎的……还真不是幻觉。
为了等药效，王离又生起了一堆火。
很明显，猴子对生火这件事十分感兴趣。
王离就一个火折子，眼瞅也快用到头了，便好心给它们演示起了钻木取火。
一群猴子围着王离学，一边学一边跟着做。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魔幻了。
那只会看病的老猴子有可能要成精，它经过好多遍的尝试，还真就成功了。
一群猴子为此上蹿下跳沸腾得不行，接着一把一把的坚果冲着王离这里扔了过来。
猴子能吃的，那都没有毒。
王离收下吃的，对猴群抱拳行礼，猴群也跟着他学行礼，结果玩嗨了，一个个都像母鸡吃米似的拜个没完没了。
王离再次跟老猴子连说带比划的问：“我要下山出去，怎么走？”
老猴子思考了一会儿，往一个方向来来回回的跑了俩圈，情绪激动地叽叽叫。
这时候耳朵里的草药起效了，徐焕和燕勋都醒了过来。
王离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神奇的事竟然能让他遇上，怎么可以这么幸运！这么神奇！
他赶紧摸了摸他们俩的脑门，虽然还是有点热，但不似之前那样滚烫滚烫的了。
徐焕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群猴子，顿时懵住了。
王离赶紧把猴子怎么帮的他们的事大概说了一番。
徐焕惊讶得也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昏迷中，深山老林里的猴子竟然聪明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了吗？
她对着老猴子伸出了手，老猴子像个老爷爷一样，上前摸了摸她的手。
徐焕难以置信的问：“阿离，我还活着吗？”
“活着，不是做梦，是真的，猴子的草药可能有清热退烧的作用。”王离见她能醒过来，激动得鼻子发酸。
“确实没那么难受了，只是现在浑身没劲，有点麻木微痛。”
“没事，我有劲，我可以抱着你走。”
“要不，就在这歇一歇吧，你背着抱着的弄俩人，太累了，我怕你吃不消。”
“不行，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得赶紧带你出去看大夫。”
燕勋醒归醒，但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昏迷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就算是醒也虚弱得像是随时要死了一般。
他看徐焕起了一身的红疹，吓得不行，颤巍着嘴唇才勉强发出一个“她”字。
王离安慰他，“没事，有我，一定会带你们俩出去的。”
燕勋神情极为痛苦地说出一个“谢”字。
王离把果子装进了徐焕的褡裢里，背起燕勋，用绳子捆牢他，然后横抱起徐焕，对着脚下的猴群点头说了声“谢谢！”，随后奔着猴子指的方向走去。
猴子们频频点头目送徐焕他们离开，它们只能帮到这了，因为再往前就不是它们的地盘了。
王离这一走就一直走到了天黑，走到实在看不清路了他才找棵大树停下来。
王离累得不行，实在是没有力气把两个病号搬到大树上去。
他只好围着大树点了一圈篝火，这样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他把猴子给他的那些坚果和野果拿出来，把坚果一点一点的砸碎剥开，剥出来两把果仁。
他先去喂徐焕，可徐焕蜷缩着身体，难受得不想吃。
“你们吃，我不饿”。
她现在四肢百骸都有微微的疼痛感，手脚还有点麻木。她没有想到只是一口露水竟然有这么大的毒性。
王离不依她，“咱们还不知道要走几天，不吃东西怎么能扛得住？”
徐焕咬牙爬了起来，“好，吃一点。”
王离一颗一颗的喂她，特别的心疼，“以后不要为了别人再以身犯险了。”
徐焕轻轻点头，“不是别人，是家人。”
燕勋听了这话，心里揪痛，眼泪瞬间流下。
王离心里也揪痛，“阿焕，我要是你的家人该多好。”
阿焕？
燕勋听见王离这么叫徐焕心里一惊：难道在我昏迷的时候，焕焕的身份暴露了？她被蛇咬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焕一把抓住王离喂她吃东西的手，“我也可以把你当家人。”
王离垂下头，“那不一样，终归不是真正的家人。”他再次抬起头，对上徐焕虚弱无力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她惨白的小脸，“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喂徐焕吃了一把坚果和几颗浆果，好多浆果都压碎了不能吃，剩下的没多少。
他让徐焕先靠着大树睡会，他去喂燕勋。
燕勋轻轻摇摇头，表示不吃。
王离硬塞到他嘴里一颗果仁：“咱们都走到这了，不能功亏一篑。”
燕勋勉强地抬起脖子，看了一眼徐焕，用气声说道：
“阿离，她……不能，不能有事，扔下，扔下我，带，带她，快！走！”
王离犹豫了一下，他脑子里闪过先把燕勋藏在树上他带徐焕先走的念头。
可他想到徐焕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为了来救燕勋吗？
他便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我答应过她，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以后不要再对我说那样的话！”
说完便继续往燕勋的嘴里一粒一粒的塞果仁。
喂了两个病号一人一把果仁，反倒是他自己什么也没吃。
耳朵里的草药对燕勋效果大一些，他吃了果仁和浆果之后倒是恢复了些许精神头。
可对徐焕来说，效果并不怎么理想，她后来烧得越来越厉害，浑身疼得直哼哼。
王离真的慌了，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想要立刻走都无法马上走，只能抱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难受。
心如刀绞的王离用下颌紧紧的贴着徐焕发烫的脑门，希望这样就能帮她分担一点。
他嘴里呢喃着突厥的祷告词，祈祷天神再派来什么动物送点草药。
就在王离一遍又一遍的祈祷过后，徐焕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渴~”
王离因为她能说话差点激动得落泪。
“阿焕，你是不是想喝水？”
徐焕闭着眼睛轻微地点点头。
这说明她有意识，能听见人说话。
王离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这丛林里的一切他都信不着，万一有毒呢？
这可怎么办？他的阿焕好渴！
怎么办？怎么办？
王离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绑在徐焕腿上的匕首。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地一割……
滴答……滴答……
一滴滴的鲜血滴进了徐焕的嘴里。
“阿焕，阿离的血干净，你喝阿离的血一定不会中毒。”
燕勋被这一幕感动得无以言表。
徐焕喝了几口之后，感受到了味道不对，虚眯着睁开了眼，看到王离在用血喂她，伸手抓住王离的胳膊，摇晃着脑袋，“不，不行，这样你会死的。”
王离用另一只胳膊搂紧她，“我割得不深，很快就会凝固的，乖，别浪费，再喝点。”
徐焕一下子哭了，“阿离！”
王离轻轻拍拍她，“我体格好，这点血没事的，放心，你喝我的血肯定没毒。”
徐焕哭得视物模糊，直到王离的血不再滴下。
王离松开她，割了衣服上的一条布把手腕缠住。
然后抱着她轻声哄着，“没事，真的没事，你别哭了。”
“你这样，让我欠你很多。”
“我又不用你还，你怕什么？”
“阿离……”
“嗯？”
“你其实叫阿史那·多隼，对吗？”
王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情不自禁地把徐焕搂得紧紧地，生怕他承认了之后徐焕就会立刻离他而去。
徐焕轻轻拍拍他的胸膛，“阿离即使是草原的王子，可阿离永远是阿焕的阿离。”
王离的心里一震，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了心头。
他用脸贴紧徐焕的发顶，“你说的对。”
徐焕笑了笑，昏睡了过去。
燕勋侧头看着王离，他不明白为什么突厥王子会来这里救他？还是说他是奔着焕焕来的？
燕勋因为这个念头过于让他激动，倒是让他有了些力气说话。
“阿离，你为何会来这？”
“天意吧。”
“是为了火器吗？”
“不是。”
“可我也不觉得你是来报仇的。”
“不想报了，想通了，我们是土匪，你们杀土匪是应该的。”
“是为了焕焕吗？”
“……”王离沉默了。
燕勋心下了然。
“只要阿离不做伤害大燕的事，不伤害焕焕，我代表父皇欢迎你来大燕学习。”
“谢谢你大哥，经此一遭，我现在确实只想留在大燕好好学习。”
“想学什么？想好了吗？”
“嗯，有了一些想法。”
“说说看。”
“先学医术，我总觉得我学医比学别的都要快，好像上辈子我就是个大夫似的。”
“那就把焕焕的师父洛神医介绍给你。”
“再想学种地。”
“这个简单，大燕疆域有南有北，有旱稻有水稻，有冬麦有秋麦，还有好多豆子、瓜果、青菜，你全都可以学，到时候我个人送你一批种子。”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燕勋已经累得开始翻白眼了，他就是想用自己最后残存的意识确保王离不会对徐焕动别的心思。
“剩下的听阿焕安排，她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我们都要……保护好……她。”燕勋又晕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离看着昏过去的燕勋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