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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悟室中,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

三人走入刑讯室,宁安帝环顾四周,淡淡道:“傅廉当时也是在这里被救走的。”

尚疆没有仔细观察刑讯室,却回头望向凳子上坐着的自称江二的雪团面伙计。他个子不高,四十岁左右,头微微低着,尚疆看不清他的脸。

宁安帝叫了一句‘尚疆’,江浩二抬头看了眼宁安帝,又转头看了眼尚疆和荀明冒。

“老朋友来看你了,我说的没错吧,你会愿意见到他的——洛都尹尚疆。”荀明冒开口。

江浩二不屑扫了尚疆一眼,而后便不理睬他们了。

宁安帝见他身上伤痕累累,皮开肉绽,但却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样子,确实不像一个简单的面铺伙计。

“打也打过了,怎么办呢?”

宁安帝望向尚疆,只见尚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不管荀明冒满脸怒气,尚疆开口:“我觉得对付一个间人,最快最有效的打败敌人的方法是监视他且时刻关注他,等时机放他离开,然后便伺机将整个联络关系网全歼。济北郡侯做法倒是与众不同,审了这个所谓的间人,诬陷我一个自己人。”

“自己人?”荀明冒反问,“你在朝中拉党结派,却声东击西,谁是友谁是敌,怕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宁安帝喝止:“在一个嫌犯面前针锋相对,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宁安帝转身离开刑讯室,走到清悟室大门口时,对跟在后面的荀明冒说:“江二确实不正常,你想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宁安帝示意荀明冒退下,又吩咐:“尚疆,你随朕过来。”

“世帝,尚疆是个危险人物,您与他同行,千万多带几位高手。”荀明冒提醒。

宁安帝点头,吩咐备篷车两辆,精卫一百,直奔洛都兰馨苑方向而去。

宁安帝坐在前面篷车中,又将荀明冒之言,特别是有关陆放与傅廉之事,前后思虑数遍。难道尚疆也是竹主皓派来质国的间人?他来质国专为探听情报来了?如果尚疆真是奸细,那该怎么办?

坐在后面篷车里的尚疆,心中亦是惴惴不安,平日瞧着荀明冒行事低调,甚至可以说有些碌碌无为,谁料如此心细如尘,竟让陆放来洛都府衙时被他抓个正着。而且他对傅廉此事的预判能力也是精准,宁安帝怕是已经有点相信荀明冒的判断了。

更何况宁安帝知悉申绿赜身世,尚疆不是不想向宁安帝解释,只是此时解释,在宁安帝看来却是掩饰,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如不说。

荀明冒此番言行,是他与国柱公贾实,左卫将军冯但商量之后决定的。尚疆上次在光华殿推举安乐亭侯杜玉统领荆州诸军事,最后羊护光领职,贾实一派便以为尚疆是羊护光、杜玉的人。

尚疆明明听到国柱公举荐荀明冒,却推举杜玉,不给国柱公面子不说,还搅乱了国柱公与冯但的一手好棋。更何况他似乎有意躲着灵霁公主,老谋深算的国柱公又怎会看不出来?如此不识时务,不能顺势而上,终会落得个颠倒困苦的下场。国柱公之党商定给尚疆重击,指望打到他抬不起头,失势落败。到时候尚疆登门求饶,或者国柱公还能放他一马,将他纳入麾下。

兰馨苑,菊香扑朔,高树倚楼,草色映帘,皆是秋情。宁安帝急急穿过斜霄园入古贤居,再由慎思园至思贤井,就着思贤井旁的那棵槐树停下了脚步。

思贤井旁,一间间雅室用竹帘分开,风吹竹帘,声声脆响。远处枫林染火,静水流深,轩楹高爽,落叶烂漫。

宁安帝不说话,尚疆也停下脚步不敢发言,愈发显得院中静谧幽深。宁安帝眼神流转,轻轻抬手,精卫门便在远处雅居分散停留,静候君命。

安安帝问:“知道朕为什么带你来此处?”

尚疆摇了摇头。

“只因朕与先皇有次发生误会,是在此处冰释前嫌的,后来朕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如今朕带你来,你应该明白朕心,朕觉得荀明冒之言颇有几分道理,你不觉得需要给朕些解释吗?”宁安帝在石凳上坐下来,手指了指旁边石凳,示意尚疆也坐。

尚疆坐下后回答:“微臣忠于质国,忠于宁安帝,问心无愧。济北郡侯心思深重,他说的种种手段实在子虚乌有,他实在高估了微臣。”

尚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宁安帝有些恼怒:“带你来此处,朕是想听你说几句心里话,这是朕给你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尚疆抬头,正对上宁安帝深邃的眼睛:“若宁安帝仅凭济北郡侯几句话已将臣定罪,臣还有何话可说?”

“荀明冒说在临淄发现傅廉藏身于欧善府,朕会去查实。而今日朕见你刻意往陆放的震月长枪跟前凑,大义凛然得很呢。”

“臣不知傅廉动向,也没往陆放的长枪跟前凑。今日听世帝与济北郡侯之言,臣方知他是竹国大将陆放。陆放已是第二次去洛都府衙了,也送了臣两次东西,但他化名萧长山,恨臣不识陆放,方中了他的计谋。臣后来揣度,陆放化名萧长山找我,目的可能有两个:一个是查探洛都形势,看看能否令我明处或暗处为竹国所用。还有一个是离间我们君臣感情,若君臣两相生疑,竹国好从中取利。”

“让你明处或暗处为竹国所用?”

“明处为竹国所用,是我甘心投靠竹国,尽心为竹国出谋划策。暗处为竹国所用,是我不愿为竹国卖力,陆放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间接利用我为竹国谋利。”

“据朕所知,让你暗处为竹国所用,时间久了,此种智谋你定能识破,不可能。”

“谢世帝夸奖。”

“朕夸你了吗?”宁安帝龙睛扫过,目光中蕴了几分杀气。

尚疆领受到他的目光,心中一凛,不敢再随意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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