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侧身闪进房间,然后迅速将门在身后合上,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进了病房,老鬼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先机敏地打量了房间,最后,他的视线才落到病床上那个被白色被子覆盖着的人形轮廓上。
病房里面异常安静,这种安静让人心头发慌,除了仪器的声音,便只有柳江河细微的呼吸声,缓慢而均匀,听起来确实像是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
老鬼站在门口又听了十几秒钟,确认走廊外也没有脚步声靠近,这才真正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老鬼的嘴估计都要笑开了花,这种得手前的兴奋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很快,他便抑制住了自己的笑容,脸色也变得冷峻和残忍,把刚才那一丝兴奋压了下去。
他拿出一双白手套戴在手上,一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柳江河。
他心想,“柳江河啊柳江河,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要不是你,老大也不会被警察抓走”。
其实老鬼对柳江河本人并没有深仇大恨,他甚至有点欣赏这个敢于跟吴建华硬碰硬的官员。
但没办法,各为其主,柳江河挡了吴建华的路,就必须被清除,简单而残酷。
老鬼是个退役军人,十多年前,他刚从部队退伍回到地方,走投无路之下,被吴建华救了一命。
之后他便为吴建华卖命,他身手极好,在部队时就是侦察连的尖子兵,各种格斗、追踪、反追踪的技能都是顶尖水平。
吴建华看中了他的能力,专门让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起初老鬼还有些抗拒,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甚至开始享受那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刺激感。
每年都有人因为得罪吴建华,被他料理以后沉到江里面,老鬼已经记不清自己处理过多少人了。
可以说,吴建华这些年在道上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老鬼功不可没,很多对手不是被老鬼直接解决,就是被他搜集的黑料搞垮。
老鬼有些郁闷和愤怒,这种情绪从昨天傍晚持续到现在,本来昨天傍晚去撞柳江河的车,是想要制造出一场意外。
他精心选择了路段和时间,按理说柳江河应该车毁人亡。可是万万没想到,还让柳江河逃过一劫。
现在他的行动是他自作主张,吴建华被抓前并没有给他下达刺杀柳江河的命令,昨天的车祸也只是想制造意外,没想过要在医院补刀。
但在老鬼看来,他没有完成吴建华的任务,就要弥补,这个代价自然就是柳江河的命。
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得到了吴建华被抓的消息,这让他很抓狂,这种想法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虽然他觉得吴建华很快就会出来,以吴建华的背景和手段,打通关系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觉得因为柳江河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这种认知让他的杀意更加坚定,说他愚忠也好,说他偏执也罢,老鬼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
他拿起推车上的手术刀,他轻手轻脚地朝柳江河走去。
越来越近,老鬼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
距离病床还有三步、两步、一步……
只要让他靠近,轻轻松松地抹了柳江河的脖子,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很快,他就来到了病床旁边,柳江河依然昏迷不醒。
老鬼笑了笑,口罩下的笑容有些扭曲。
他觉得柳江河也是运气好,不会感觉到疼痛就悄然死去。
从这个角度说,自己还算仁慈了
他喃喃自语道,“柳江河别怪我,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下辈子可要把眼睛放亮点”。
声音压得很低,这是他每次动手前都会说的,像是某种仪式,又像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如果老鬼爱看小说或者电影的话,他就应该知道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可惜老鬼从来不看书,也极少看电影。
老鬼说完话以后,眼睛中闪出一抹精光,他左手准备去捂住柳江河的嘴,右手反手握刀,就要朝着柳江河的脖子抹去。
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紧闭着双眼的柳江河猛地睁开眼睛,嘴上说道,“太磨蹭了,话怎么这么多”。
开始就柳江河是睡着了,老鬼进病房的时候,他都还是睡着的。
等到老鬼朝他慢慢走近的时候,他的战斗本能让他惊醒。
本来以为,来人会很快来刺杀他,哪知道这家伙磨磨蹭蹭,到他面前之后还在说些废话。
在柳江河看来,这个杀手太不专业了!
就这水平,还敢来刺杀一个前特种兵王?
嘴上这么说着,柳江河趁着老鬼还处于震惊状态。
他用力抓住老鬼地手,那只握着手术刀的手。
与此同时,他朝老鬼胸口猛地踢了一脚,老鬼不注意便被他踢飞了出去。
然后,柳江河猛地起身,身上连接的仪器都被他挣脱开来。
他快速朝老鬼冲去,老鬼被柳江河的一脚踢懵了,柳江河蓄势已久的一脚让他感觉到身体快要散架,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肋骨可能已经裂了。
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他刚刚摆好战斗的姿势,柳江河的攻击便再次袭来。
很快他便体会到普通特种兵跟特种兵兵王的差距,虽然柳江河已经从部队里面退役快十年,但是他日常还是在锻炼,而且战斗本能也不是老鬼能够比拟的。
老鬼基本上没有反击的机会,他勉强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很快就跟不上柳江河的节奏了。
很快便被柳江河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给打倒在地,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柳江河这次出手那也是充满了愤怒,如果不是想着这家伙还有用,可以从他嘴里挖出线索,估计早就被他给打死了。
此刻,柳江河显得非常生气,这他收拾老鬼的动静不小,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进来。
病房外的走廊依然静悄悄的,既没有警察冲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护士的询问声,那说明这里的守卫出了问题。
眼前这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他不惊讶,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跟吴建华有关,只是这么轻松就让人摸了进来,唐天下的那些心腹也太差劲了吧。
柳江河快速用床单把老鬼捆了个严实,又把他的嘴给堵住,堵住前他还确认了老鬼牙齿里面没藏毒药。
做完这些以后,柳江河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对于很久没有这么出手的他来说,这运动量还是有点大。
同时,他也有点后怕,冷汗这时才慢慢从背后渗出来,如果不是战斗本能让他惊醒,在最后关头醒过来,保不准他已经被人抹了脖子。
接着,他拿出已经关机的手机,重新启动的手机上很快就出现无数个未接电话和信息。
屏幕上的通知图标密密麻麻,大多数都是红色未接标识。他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黄怡涟、柳江玲的,妻子和妹妹估计急坏了,还有黄海军、周易云、赵显德等人的,这些都是他在果城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同僚和朋友。
他不由得有些惭愧,让这么多人为自己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不顾个人安危,结果把家人朋友都牵扯进来。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给袁成军打去了电话。
接通以后,电话里面传来袁成军惊喜的声音,“江河,你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袁成军的声音又快又急,能听出是真的担心。
袁成军怎么能不高兴,柳江河能够给自己打电话,那就意味着柳江河没有太大问题。这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柳江河如果真出了事,他作为市委书记压力会非常大,无论是上级追责还是内心自责,都够他受的,至少不用面对“保护不力”的指责。
只是柳江河并没有像他这么惊喜,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淡。
有些无语地道,“书记,我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心情有点不好!”
袁成军听出了柳江河话里面的不爽,他原本打算告诉柳江河吴建华被抓的消息,让柳江河高兴高兴。
但现在看来柳江河遇到了更糟心的事。他来不及告诉他吴建华被抓的消息,急忙问道,“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
袁成军的声音严肃起来,他知道柳江河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种语气说明事情很严重。
柳江河没好气地说,“书记,我没有想到那些人这么丧心病狂,没把我撞死,还派人来医院杀我,真是把我弄死不善罢甘休!”
电话另外一头的袁成军也震惊了,这个消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惊呼道,“什么?有人到医院杀你,你没事吧,不是有警察守着吗,他们吃干饭的吗?”袁成军的声音陡然提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能听到电话那头有椅子移动的声音,估计是袁成军激动得站了起来。
跟他一起谭明泉也震惊了,柳江河能听到电话里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然后袁成军简单解释了几句,接着那个声音说:“让我跟他说。”
谭明泉接过电话,“江河同志,我是谭明泉,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柳江河当然知道谭明泉是谁,他把自己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从怎么被惊醒,到怎么制服杀手,再到发现外面守卫失踪。
叙述得很客观,没有添油加醋,但每个细节都足够触目惊心。
最后,柳江河说道,“明泉书记,我觉得果城市的公安系统问题很大,而且这个事情我怀疑是吴建华指使的”。
他直接点出了问题的核心。公安系统如果有人配合,杀手不可能这么轻易进来;而敢这么明目张胆杀一个市委领导,背后必然有吴建华这样的地头蛇撑腰。
电话另外一面的谭明泉也也极为愤怒,他能听到谭明泉深呼吸的声音,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嗯,我知道了,”谭明泉的声音很冷,是那种压抑着怒火的冷,“果城市公安系统的问题,我会安排人调查,你就待在病房别动,我们马上派人过来”。
柳江河自然是答应下来,他本来也没打算离开病房。不过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袁成军又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他拿回了电话,“江河,忘了告诉你,吴建华已经被抓了正在警局里面。”
这句话他说得很快,像是突然想起来,又像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告诉柳江河。
挂掉电话以后,柳江河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
他多少还是有点震惊和意外,虽然一直想抓吴建华,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他也没有想到吴建华已经被抓了,而且是在自己遇刺之前。
那这次刺杀是吴建华被抓前的最后指令,还是手下人的擅自行动?
如果是后者,说明吴建华的势力已经失控,更加危险。
柳江河还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他的思绪就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他就听到病房外传来了肖江河的声音,“柳书记的病房就在这里,啊,门口的警察呢,不好!”
肖江河的声音从疑惑到震惊再到焦急,转换得非常快。
很快柳江河的病房门就被打开,不是轻轻推开,而是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响声。
漆黑的病房也变得明亮刺眼,走廊里的灯光一下子涌进来,柳江河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看到病房内的场景以后,跟着肖江河进入病房的黄怡涟和柳江玲朝柳江河跑了过来。
黄怡涟穿着浅色的外套,跑动时衣角飞扬;柳江玲跟在她身后,脸上写满了担忧。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江河(哥),你没事吧?”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她们的目光先是在柳江河身上急切地扫视,确认他没有明显外伤,然后才注意到地上被捆成粽子的老鬼,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