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潮，无穷无尽的尸潮。
它们从地平线的尽头涌来，像一片腐烂的黑色海洋，翻滚着、蠕动着向前推进。
腐烂的肢体相互碰撞，发出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就这样争先恐后击破了铜雀大桥另一端的防线，从江南岸踏上了铜雀大桥。
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窒息。
“弹药！我需要弹药！”右侧的机枪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的m249枪管已经红得发烫，蒸腾的热浪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弹壳如雨点般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叮当作响。
突然，那挺机枪发出最后一声呜咽，随即陷入死寂，下一秒，潮水般的活尸便淹没了那个射击位，只留下几缕猩红的血沫从尸群缝隙中喷溅而出。
尹恩悦趴在用沙袋和尸体垒成的临时掩体后，机械地扣动着扳机。
她的K2自动步枪枪托早已被汗水浸透，肩膀在持续的后坐力冲击下淤青发紫。
感染体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不需要瞄准，枪管中迸发出每一发子弹都能撕碎某个腐烂的头颅。
但这毫无意义，就像试图用汤匙舀干大海。
弹匣打空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拍下释放钮，滚烫的弹匣砸在脚边，扬起一小撮灰土。
“第三道防线失守！重复，第三道啊啊啊！！！”通讯器里的喊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远处，最后一座重机枪塔在尸潮的冲击下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埃。
那是特别防御处白虎大队所在阵地，也是最先投入战投的特别防御处大队，战功彪炳，没想到也只能走到这了。
没有悲伤，情绪甚至没有半分波动，尹恩悦只是机械版抽出弹夹，更换，朝着尸潮射击罢了。
反正都要死，他们不过是早走了几分钟。
守不住的。
连跟军队一起出动的NESt都死光了，他们这些异能者在无尽尸潮中耗尽力量，接着被尸潮一涌而上，变成了变异型的感染体开始朝着自己原先守护的阵地发起冲击。
作为一名新兵她又能在怎么样。
就是希望一会死的时候，这些感染体能不能不要咬自己的鼻子，不然以前的医美就白做了。
“轰！！”
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吞噬了前面数十具感染体，看来是某位兵长拉响了手雷和感染体同归于尽。
不过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或者说，反效果。
在尸潮的持续冲击下，守着摇摇欲坠防线的寒国士兵士气终于崩了，竟有人从沙包阵地一跃而起，朝后方逃去。
有一就有二。
整个防线瞬间崩塌。
尸潮的推进顿时快了不少，原先只在铜雀大桥中段争夺，可在这一刻，尸潮已经越过中线，奔向江北岸。
“快跑快跑！守不住了！”
“不准跑！跑了也是死路一条啊！”
“再跑我就开枪了！”一名大尉举着手枪怒吼道。
“砰！”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颗子弹直接命中大尉眉心，带着不敢置信，大尉倒了下去。
身边满是丢盔卸甲的士兵，甚至有人撞倒了机枪，一个踉跄竟不小心跌入汉江。
仿佛对身边的溃散充耳不闻，尹恩悦只顾着朝着越来越近的感染体开枪，哪怕这点火力输出在无穷的尸潮面前，连水花都溅不起半点。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能多杀一个，就算一个。
越来越近了，尸潮越来越近了，虽然还有几十米，可尹恩悦似乎能闻到它们口中的腐臭味道。
“咔咔”
扳机扣动却没有子弹射出。
“给我弹夹！我没...”她扭头望向一旁的同伴正说着，却突然被哽住。
只见同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在了沙包上，身上布满弹孔。
收回目光，看着即将到来的尸潮，她放下枪，抽出了匕首。
“能杀一个，是一个。”
一念至此，就在她准备跃出战壕的一瞬，突然头顶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
下意识抬头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天空之上，有一道身影俯冲而下！
这家伙....是绝望的要跳机自杀了吗？
....
高空之上，澹明神色清冷，横手一挥。
“咔嚓！！！”
刹那间，天地骤寒！
一道冰墙凭空凝结，自江面拔地而起，宛如天神挥落的巨刃，瞬间横贯整座铜雀大桥！
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五百米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连翻涌的江水都在这一刻凝滞。
桥面上的感染体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极寒吞没，化作一具具冰雕，在夕阳下泛着森冷幽光。
冰墙高逾百米，厚如城墙，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布满狰狞冰刺，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后方仍在冲锋的尸潮狠狠撞上冰壁，腐肉与骨骼在极寒中脆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还好，迟唔会迟，早唔会早，中状元救老母，时间啱啱好。”澹明稍稍松了口气，在一众呆滞的目光中缓缓落入地面。
“至少暂时普通感染体过不来了。”
“您...您是...”一名士兵有些嘴角颤抖问道：“您是NESt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不能沦陷。”澹明说道，忽然又扭头望向身后身后冰墙：“重新调整一下吧，这墙挡不住多久。”
“什么？！”
在冰墙另一边，无数尸潮开始堆叠成一座座小山攀爬。
直升机缓缓调转方向，当看到尸潮爬城的那一刻，飞行员瞳孔大震，连忙开着扩音器：“它们在爬，在爬！”
“情况真是每分每秒都在加重，招式使出来总是要压着，看来再过一会连御风飞行也不能用了。”澹明摇摇头，回过头望着一名闻声而来的军官道：“至少你们现在有了喘息的机会，该怎么布置就交给你们，有什么炮火就使劲砸吧，你们不炸桥应该是有接收到什么命令，我能帮你们的只有那么多。”
“时间紧急，要说的话很多就不说了，没有恐惧的战斗是不存在的，逃跑保命是人类天性，但勇气才是人类本源，作为战士，这里是你们的国土，你们世代生长的地方，你们退无可退，是当逃兵死在感染体口中，让你们的亲人好友因为你们的不抵抗沦为感染体，还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为他们，为这个国家的未来争取一丝希望，选择全在你们手上。”
说到这，澹明望向另一边，细细感知了一会：“有地方比你们现在的境况还危险，我得过去了。”
说罢，一跃而上，径直跳上直升。
在军官们呆滞的目光中，直升机调转方向，又朝着另一处飞去。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
忽然，一名女兵大喊道：“作为军人，当逃兵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NESt都在奋战，我们怎么能落后，这不是让全世界耻笑吗！”
“战斗，继续战斗！”
士兵们左右对望，脸上跃上一丝狠色。
一名炮兵队长怒吼道：“西八sagi！干他！”
“忠诚！”
溃兵们瞬间进入阵地，再次警戒起来。
尹恩悦松了口气。
返回阵地，面无表情地更换弹夹，但心脏快跳出胸腔了，这是第一次在部队面前对着这么多人喊话，还好没丢人。
不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倒是挺会演讲的。
....
看着逐渐凝聚的军心，澹明嘴角稍稍扬了扬，不论高层如何，只要还有愿意为这个国家奋斗的人，这个国家总会有救。
英雄当然很重要，但人族大多时候都是靠万众一心的集体意志才能扛过无数灾难。
接下来....
“陈先生，我们现在去哪？”亲眼见识过澹明方才的手段，飞行员和几位随行的NESt队员早已心服口服。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指挥官对他如此礼遇，这个人确实强大得超乎想象，有他在，NESt未来的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而他们自己，自然也会跟着受益、地位提升。
想到这儿，几人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更加恭敬起来。
澹明注视着平板上寒国地图散布的红点，神色间透出几分无奈。
情况简直是全面开花。
不止汉城，整个寒国都陷入危机。
但汉城毕竟是政权中枢，无论从政治象征还是实际控制来看，这里都绝不能沦陷，一旦汉城失守的消息传出，其他仍在抵抗的城市那本就脆弱的信心，恐怕会顷刻崩塌。要想救援寒国，至少得先稳住汉城。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铜雀大桥连接铜雀区和龙山区，现在尸潮算是阻挡住了，这周边地形复杂，应该能为军方布防争取一些时间，短期内应该问题不大。”
“去汉南大桥吧，那桥面宽阔，防守难度不比铜雀大桥低。”澹明轻声道：“而且那边直通江南核心区，不能让尸潮南下，不然那一百多万居民就没地方逃了。”
“确实，一旦失守，尸潮会直扑狎鸥亭、清潭洞，那可是富人区，到时候...”队员接话，却只说了一半就停住。
显然，大家考虑的不在一个点上。
“明白，现在就往汉南大桥去。”
飞行员一晃操纵杆，直升机便调转方向离开。
.....
汉南大桥防线。
炮火撕裂天空，硝烟几乎将整座桥吞没。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一支混杂却顽强的防守力量正死死扼守着这道通往江南区的咽喉要道。
除了NESt部队和多支特别防御处的精锐大队作为核心支柱外，阵地上汇聚了来自不同军兵种的残部与单位，如首都防卫司令部第52师，这支汉城卫戍部队的幸存者们，仍坚守着他们最后的职责。
在他们身旁是代表着寒国顶尖特种作战力量的第707特种任务营成员，以及第13空降特战旅的伞兵，其间还能看到海军陆战队被打散后自发集结起来的小队。
甚至还有来自汉城地方警察厅特殊机动队的警官，以及本应负责调查案件的刑警，此刻也紧握步枪，成为了战线上的一个火力点。
钢铁在燃烧，桥面在震动。
各式制服与武器混杂在一起，共同构筑起一道用血肉与意志铸成的堤坝，顽强地阻挡着尸潮疯狂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