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日头正好,杨明沄把竹椅搬到院子里的花架下,又拿了床薄毯铺在椅背上。
顾老三泡了壶陈年的普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个小竹篮,慢慢挑着篮子里的豆子——说是要给念汐做豆包。
杨明汐靠在竹椅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闻着茶香和月季香,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散了。
“姐夫,你以前跑采买,最远去过哪儿啊?”她忽然想起千山商行才开始的时候,都是顾老三跑采买。
顾老三挑豆子的手顿了顿,眼里露出些回忆的神色:“最远去过岭南,那时候是去采买荔枝。那地方的荔枝,刚摘下来咬一口,甜水能顺着手指流。不过也遭罪,那时候的骡车没现在的马车快,带着荔枝赶路,得连夜走,还得用冰窖里的冰裹着,生怕坏了。”
“还有一次,去江南采买丝绸,遇上连雨天,路都淹了。”他放下竹篮,喝了口茶,“我跟伙计们抱着丝绸,在破庙里待了三天,最后还是当地的一个老船家划着小船来接我们。后来我把最好的一匹丝绸送给了他,他还说我实在。”
杨明沄在旁边缝着念汐的小衣裳,闻言笑着插话:“他啊,以前跑采买,总把好东西让给别人,自己倒吃亏。有次回来,衣服都破了,说是为了护着一批茶叶,摔进泥坑里了。”
顾老三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批茶叶是给老主顾留的,不能坏。再说了,吃亏是福,你看,现在那些老主顾还跟我们有来往,逢年过节还送东西来。”
念汐在旁边玩着小木车,时不时凑过来问:“爷爷,岭南的荔枝真的那么甜吗?我也想吃。”顾老三笑着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等明年夏天,爷爷带你去岭南,咱们亲自摘荔枝吃。”
杨明汐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暖暖的。她忽然觉得,比起新云府的商市繁华,清水县的这份安稳和温馨,才是最难得的。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院子里,月季花瓣落在竹椅上,顾老三还在给念汐讲着以前的故事,杨明沄的针线穿梭不停,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美好。
她想,这次回来真是对了。以后啊,得常回清水县看看,多陪陪大姐和姐夫,多看看这满院的月季,多听听这些暖心的旧时光。
晚饭时,桌子加了把椅子,李林挨着顾老三,顾老三挨着陆锦棠坐,三人喝着米酒,聊得越发热络。
顾老三给李林夹了块酱肉:“你这杂货铺要扩,得注意‘记账’——每笔进货、出货都要记清楚,月底盘货时才知道哪样好卖、哪样压货。我那本采买录里,还有记账的法子,你也拿去看。”
李林连忙点头:“大姐夫说得是,以前我总嫌记账麻烦,去年年底盘货,发现种子多进了十斤,放着发了芽,亏了不少钱。今年说啥也得把账记明白。”
陆锦棠看着聊着农桑的两个连襟,感觉自己有些多余啊!
杨明汐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比起新云府的大商队,家乡的这些小生意更暖人心——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家人互相帮衬,你缺货源,我帮你牵线;你少经验,我给你传经。
她放下筷子,认真道:“大姐、二姐,我有个打算。等这次新云府的生意理顺了,我想在清水县城开个‘千山货栈’,专门对接府城和乡里的生意——你们的月季干花、农具洋布,都能通过货栈卖去别的县城;府城的丝绸、花苗,也能通过货栈分到各家铺子里。这样咱们的生意既能做起来,也能带着乡里人一起赚钱。”
杨明沄和杨明沫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惊喜。
杨明沄握着杨明汐的手:“这主意好!咱清水县离府城近,开个货栈正好。到时候我帮着管货,你二姐管账,你姐夫和李林管送货,一家人齐心协力,准能成!”
“噢?大姐夫二姐夫千山商行的管事都不愿意干了,怎么愿意干这事了?”杨明汐有些意外。
“哎,这都不算啥,不是帮助乡邻嘛!”杨明沄瞎了一下。
念汐不知何时爬到杨明汐腿上,小手揪着她的衣袖:“姨奶奶,货栈里能卖我编的小竹篮吗?我跟奶奶学编竹篮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杨明汐刮了刮念汐的小鼻子:“当然能,念汐的竹篮,准是货栈里最受欢迎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堂屋,落在满桌的饭菜上,也落在一家人笑意盈盈的脸上。
账本摊在桌上,货单压在碗边,说的是生意,藏的却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杨明汐知道,这次回清水县,不仅是团聚,更是给自家的生意,也给家乡的日子,铺了一条更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