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执剑茫然，苦涩默然埋心间
“顾小友，孤鹜峰上的事半点说不得，可是与这道不知因何而来的寂灭神雷有关？”
洛天涯眯成细缝的眼睛微微睁开，那浑浊沧桑的眼眸中，瞬间透露出一丝丝世间绝巅强者的可怖气息，仅仅这一丝气息，就让顾烟执的内心猛地一阵颤抖。
沉思片刻后，顾烟执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并没有被洛天涯的气势所震慑，只是拱手，声音沉稳地说道：
“还请洛殿主见谅。”
洛天涯已在世间历经数万载岁月，顾烟执抬头瞬间，眼神中隐藏的那一丝怪异的纠结，早已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再加上顾烟执主动消除现场术法神通痕迹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明显是在主动帮江忆掩盖些什么秘密。
顾烟执的言辞和表现，更像是在刻意暗示所有人，他是被迫如此，实属无奈之举。
同样看出顾烟执心思的，还有一旁的二师兄李长歌。
他亲眼看着顾烟执与林青璇被师尊收为关门弟子，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为如今的千峰强者。
在场之人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小师弟所思所想。
同样，他对杀害林青璇的凶手江忆，恨之入骨。
所以，李长歌一时间对顾烟执的这种妥协与纠结，感到十分错愕，难以接受。
贺兰胜虽然不太明白顾烟执的意图，但他却一下子领会了洛殿主的想法，于是对李长歌沉声说道：
“既然事情如此复杂，顾小友不妨先陪同你二师兄李道友，游览一下这黔山的美景如何。”
说罢，他转头向阎西风以及另一名执法队的领队吩咐道：
“阎西风、陈承，你们让执法队撤下，然后去请阎长老和陈长老来接待李道友和顾小友。”
还没等阎西风与陈承回应，李长歌便突然开口说道：
“贺兰道友的好意，在下和小师弟心领了。
只是小师弟既然已经加入武曲殿，那么在堑渊战场结束之前，在下也不便过多打扰。我与他小聚片刻后，便先行回大鸿了。”
随即，他没有理会贺兰胜以及洛天涯的反应，直接向顾烟执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然后转身朝着迎客殿的方向径直飞去。
顾烟执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察觉到二师兄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也只能如此。
他向贺兰胜以及洛天涯拱手行礼后，便跟随着李长歌飞去。
没过多久，李长歌在迎客殿所在的山峰停了下来，闭目静静地等待小师弟顾烟执的到来。
直到顾烟执从远处飞来，落在他身后，李长歌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
虽然李长歌没有回头看顾烟执，而且语气中充满了不悦，但顾烟执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位如同兄长一般的二师兄，和自己一样对江忆怀有深深的恨意，才会如此严厉地质问自己。
顾烟执内心痛苦不堪，然而，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所牵挂的人，他才更不能冒险说出孤鹜峰的真相。
“二师兄，对不起。如果我说了，你会死，四师姐、五师兄会死，大师兄和师尊也不能幸免，甚至整个遗尘界……
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只能……” 顾烟执内心纠结万分，以至于话语低沉，声音微弱。
李长歌心中的怒火 “噌” 地一下冒了起来，他愤怒地回过头，想要狠狠地教训顾烟执。
可看到顾烟执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把怒火压了下去，但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未减。
“小师弟…… 在得知江忆出现在武曲殿的消息后，你说你要亲手杀死江忆，我们师兄弟们这才同意你设下这个杀局。
你没杀死江忆，为兄不怪你，可你现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知道…… 所以现在不能杀她。”
“你知道个屁！” 李长歌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顾烟执那沾满血的衣领，双眸中怒火熊熊，仿佛即将决堤的洪水。
他无法理解顾烟执的抉择。林青璇是他们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小师妹，更是顾烟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按道理，他对江忆的恨意应该比他们所有人更为强烈才对。
可如今顾烟执的这种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尊他老人家曾经想亲手打破仙道不涉凡的规矩，也要强杀江忆，却被某位存在阻拦，你是知道的！
我们这么多师兄妹中，只有你最有资格杀那江忆！
然而，你最初那份就算让全天下人陪葬，也要让江忆死的决心在哪里！？到底是为什么，仅仅一场生死之战，就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长歌的厉声质问，让顾烟执的内心更加痛苦，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负面情绪不断蔓延，使他再也无法直视李长歌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让天下人陪葬也要杀死江忆？
当顾烟执知道，杀死江忆很可能真的会让整个世界陪葬时，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信誓旦旦是多么的幼稚。
为师姐报仇，却让她曾经深爱的所有人一起陪葬，师姐真的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毫无疑问，顾烟执的道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顾一切后果地杀死江忆，不管死后世界洪水滔天，这种完全凭本心行事的做法，与只知以血还血的野兽又有何区别。
“二师兄…… 我会想其他办法杀江忆，但她在孤鹜峰上的一切，我绝不能说。”
顾烟执说出这句话时，眼神始终不敢再看向李长歌，这已经表明他目前并没有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让李长歌觉得，这小子的态度更像是一种敷衍。
“二师兄对你很失望……” 他长叹一口气，一把将顾烟执推开，看到顾烟执始终不敢与自己对视，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用略带失望的语气说道：
“二师兄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二师兄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小执……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长歌再也没有看顾烟执一眼，默默飞离了武曲殿，离开了黔山。
顾烟执最后看了一眼二师兄离去的背影，这位一向温文尔雅，对自己和师姐关爱有加的翩翩君子，如今背影却显得有些萧瑟。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必然会在他与同门师兄师姐之间，造成一道难以弥补的隔阂。可他要在不动用【太初之光】的前提下，击杀同样为天灵根的江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仇深似海，不得以直报怨。
执剑茫然，唯有痛在心间。
……
孤鹜峰上，只剩下洛天涯与贺兰胜，默默地站在那被寂灭神雷劈落的地方。这处痕迹不过三丈宽，却已让这片土石化作一片道则溟灭的恐怖的焦土。
“既不是轮回道，也不该是什么天地不容的邪物…… 这道雷的来意究竟是什么……”
洛天涯喃喃自语着，突然抬头望向天边，悠悠说道：
“来了么？还挺快啊，我们的大天尊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