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白朝的声音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这人肯定又在诈他。
傅归砚一句接着一句都在给他挖坑，问的每一句话都会引向他自己怀疑的方向，还会根据曾经发生过的细节做出预判，故意摆在明面上以求证实。
甚至还特意开个窗来观察他的反应，靠，海风真的很冷啊！
“001，立刻去看看那个声优在哪。”
001连忙开天眼：“她在外地配音，还没下班呢。”
白朝舒了口气，平心静气地抱起胳膊，表情疑惑道：“声优？她说什么了，不会是说变声器是假的吧，那我一定第一个不答应，当时花了不少钱买的呢。”
“……”
傅归砚果然沉默了。
在教堂外看到周云屿接电话的那一刻，他一开始确实气到想当场把人的脖子拧下来，但冷静下来后，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消息可以作假，语音可以作假，那么人呢？
人也是假的吗？
但dNA检测出来的确实是同一个人。
人是真的，那只有行为可以作假。
所以他在每一个怀疑的点放了假设。
声优确实是他无中生有的。
但那个声音太凑巧了。
如果不是半路得知周家在办葬礼，他可能真的会把那个声音当成莴苣公主。
巧合多了，那就不再是巧合了。
他觉得这些怀疑还算合理。
“那你跑什么。”
白朝怔了一下:“……什么？”
傅归砚淡淡道:“那天怎么突然带着我的卡就跑了。”
白朝打着哈哈:“您都把密码告诉我了，要是不走，不就是对不起这张卡嘛……”
“你是看到那袋东西才跑的吧？”
白朝:“……”
傅归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是身经百战，很有经验吗？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吓住？”
他当时只是让保镖去随便买一个，当初的想法只是想看看周云屿对这种东西的反应。
却没想到保镖几乎把所有种类都买了一遍，结果歪打正着，直接把人吓跑了。
白朝继续嘴硬:“谁被吓住了？那些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没什么新鲜感，我……我就是有点想不劳而获，所以拿到钱就想跑……”
傅归砚抿了一口水:“然后你就丢下你妈自己离开A市了？”
白朝尴尬地挠挠头:“主要是我爸丢下来的那些债，我压根还不上，还不如带着钱出去，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家也要被拍卖了，住都没地方住，我肯定要为自己着想对吧……”
“……”
傅归砚的眸子微沉。
眼前的周云屿和印象中的割裂感越来越深了。
人可以有很多面。
现实中骄奢淫靡的外在表象，网络里解释为恶作剧的虚拟形象。
还有如今这个在这数十天里随时能逃脱追踪，现在坐在他面前镇定自若地为自己泼脏水开脱的人。
他的任何一面都反差极大。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傅归砚屈指敲了一下水杯，换了一个时间近点的问。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喝那杯酒？”
“……”白朝露出完全听不懂的表情。
傅归砚默了默:“那我换一句，为什么掐我？”
白朝恍然大悟:“原来傅少绕那么一个大圈子就是来秋后算账的？”
傅归砚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刚刚得知有人收买了服务员在我的那杯酒里下了药。”
他的声音有明显的停顿。
“你是怎么知道这酒里有东西的？”
白朝摊摊手:“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当时只是看到你后背有蚊子，好心帮你拍掉而已。”
“……蚊子？”
“是啊是啊，也就是下手重了点……”
傅归砚拿出那枚戒指，白朝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归砚再问了一遍:“蚊子？”
“……啊对对对我就是上来的时候看到有人下药了。”白朝长叹一口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傅归砚随意摆弄着手里的戒指:“那还真挺巧的。”
“……”
白朝的视线不受控的盯着他的手看。
戒指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白朝一愣，撇开视线，轻咳了一声。
“看来你认识这枚戒指。”男人的声音像海风一样凉。
白朝幽幽道:“眼熟而已……”
“是吗。”
傅归砚垂眸打量着戒指上的蓝钻。
他观察这枚戒指已经无数遍了，怎么看都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也就是上面的蓝色钻石很罕见。
但钻戒除了是一件饰品，还蕴含着唯一的寓意。
那埋在墓园里，就是另一种含意了。
这枚戒指对周云屿而言，应该很重要，因为从拿出来开始，周云屿所有的注意力只在戒指上。
傅归砚抬起眼就捕捉到了白朝偷瞄戒指的视线。
白朝立刻侧头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虽然夜里的海面黑黢黢的，看不出来什么美感。
傅归砚没有戳破他的掩耳盗铃，而是拿着戒指问道：“戒指的主人是谁？”
白朝小声嘟囔道：“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枚戒指埋在墓园里？”
“想埋就埋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白朝撑着下巴看风景，就是不正面看他，态度很是敷衍。
傅归砚看着对面人的侧脸，眉头微蹙。
他拿着戒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朝这时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傅归砚顿了下，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感觉。
他生气了。
因为这枚戒指。
傅归砚好像发现了眼前这个人露出了一点点藏在深处的真实一面。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冷淡道：“既然把戒指埋了，那就是不重要的东西了？”
“……”
白朝依然默不作声，但是在下一秒，突然眼睛睁大，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傅归砚的手伸在了窗外，钻戒挂在男人的指尖，在海风里摇摇欲坠，而窗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周云屿，不是不重要吗？”傅归砚脸色平静地看向他。
白朝紧紧盯着窗外的戒指，一字一句道：“还给我。”
傅归砚漠然不动：“那就把我从进门起问过的问题，全部重新再回答一遍。”
“……”
“这一次，说实话。”
“……”白朝的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这人真正目的就是这枚戒指吧，前面问了一大堆，其实根本就没有信他！
“宿主冷静冷静啊，注意人设值，任务要紧任务要紧！”
001连忙出声提醒，宿主的人设又掉了一分，它还不敢说，现在的宿主看起来很生气，它害怕宿主下一秒就要拔出刀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几秒钟后，白朝松开了手，嗤笑了一声。
“我该说的都说了，傅少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傅归砚的眼神沉沉，冷声道：“好。”
“既然这个东西没用了，那就扔了。”
男人的手微微一动，白朝顿时变了脸色，扑到了窗前。
“不要！”
小小的物件形成了一道抛物线掉入深海之中，眨眼间无影无踪。
“……”
白朝怔怔地看着没有一点水花的海面，一动不动。
傅归砚收回手，冷淡地看着白朝：“你买墓的那一天，周围的亲朋好友里并没有人去世。”
“那么戒指是谁的，你为什么要祭拜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朝忽然抬头，眼神如冷刀子般狠狠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傅少要是这么喜欢那个墓，就自己进去住住看，然后亲自问问邻居是谁。”
傅归砚：“……”
怎么突然这么毒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朝不咸不淡道：“傅少问完话了吧？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根本就没等傅归砚的回复，直接掉头就走。
001默默道：“宿主，主神没扔戒指哎，扔的是他的袖扣。”
“我知道。”
“那……”
白朝咬了咬后槽牙：“他吵死了。”
真烦人。
傅归砚愣了一下，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等……”
白朝正向门口走去时，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的脚步一顿，蓦地回过头，就看到男人用手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傅少？”
男人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白朝抿了抿唇，决定上前查看一下，但刚抬起脚，他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眼疾手快扶住旁边的沙发才稳住身形。
“宿主！主神他…他好像中药了，看起来特别难受……”001着急忙慌地飞回来，“可是主神没有喝那杯酒啊，怎么会中药。”
“……”白朝盯着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障碍物，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不是暗魇虫下的药，而是世界意志下的……”
“什么？！”
白朝一脚踢开地上的障碍物。
剧情点……
原着里重要剧情点都是无法更改的，就如杨安必断的腿……傅归砚也避不开被下药的命运……
白朝瞬间想起傅归砚在房间里喝的那口水，他喝的水没事，但偏偏就傅归砚有事。
世界意志也在赶他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配角就如眼前碍眼的障碍物，必须清扫出去，好为接下来男女主必经的剧情清理干净戏台上的场地。
“……”
白朝直接向傅归砚走过去，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晃了晃，001察觉不对劲，正要飞过去看一下，吊灯倏然间就断掉了！
“宿主！”
吊灯直直砸向白朝的头顶，白朝神色不动，右手一翻，还没把弯刀抽出来，突然瞳孔骤缩，整个人就被扑倒在了地上。
白朝的脸上一片空白。
“……傅…归砚？”
压在他身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但是还能感觉到男人身体里传来不正常的热量。
001伸出触角拽起吊灯：“宿主，主神没事，就是好像晕过去了。”
白朝把男人掀到一边，慢慢坐起身。
他垂着眼，沉默地看着旁边昏迷不醒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宿主，系统商城里的解药可以用吗？”
001在商城里翻出了很多品种的解药，价格有低有高。
白朝淡淡开口：“没用的。”
这甚至可以说不是下的药，而是让男主强行走剧情，剧情点哪来的解药？
“啊？这……这怎么办……”001焦急不安地团团转。
白朝突然侧头看向大门，眼睛微眯，下一秒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001立刻飞出去查看。
“宿主，是叶筠青……”
白朝看着那扇门，眼底情绪不明。
001犹豫道：“宿主……你不会让主神和她那个的吧……”
“……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让他和一个披着人皮的虫子滚床单。”
“那……别人？”
白朝沉默不语：“……”
001一下就蹦了起来：“不是吧宿主！就算你不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主神和别人做吗？”
“闭嘴。”
白朝准备扶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忽然又猝不及防被压倒在地上。
身上像是被一团沉甸甸的火压着，滚烫灼热，耳边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宿主！”
白朝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这人好像是把他当冰块了，紧紧抱着不撒手，挤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被吊灯砸晕过的人怎么还这么有力气。
门外的敲门声渐渐大了起来，白朝想抬头都抬不起来。
敲门声停了，随之传来滴的一声的刷卡声，但是因为门反锁了，外面的人还是开不开，只好继续敲门。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白朝的心不在焉，又觉得只抱着已经不足够，身上的那层衣服阻碍了他贴近舒服的冰块，他微微起身，半撑在冰块的上方，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冰块身上乱摸，想把碍事的衣服撕开。
白朝好像没有知觉，一言不发地看着失去理智的傅归砚，眸子越来越冷。
傅归砚的眼前一片模糊，手找不到方向，慢慢移动到上面，碰到了扣子，迫不及待地就要抓住。
但他在抬眼时却对上了一双冰凉的眼睛，动作顿时停住了。
他本能地觉得那双眼睛应该是蓝色的，应该比海洋的颜色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