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黑色头发的男人露出花花公子一样轻浮而纸醉金迷的笑,双眼深处却苍凉无比,藏着惊人的愤怒和不甘,还有难以消解的仇恨。
他的爱人和孩子死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但没关系,他找不到,侦探一定能找到。
他沙哑着嗓音说:“我同意了。”
他干脆利落地朝外走去。
侦探叠好着千纸鹤,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死了,侦探大人也会送你的仇人下去,让你亲自报复的。”
男人低笑了一声,信赖地说:“我相信你的本事和承诺。”
“侦探从不犯罪,那是既定的事实。”
但凡侦探要谁死,没人能逃得过,那是绝对的规则。
“做生意要公平。”站在门口的男人用华丽的声线说,“你帮我报仇的价值大于我保护人的价值,等我们交易结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容身之地,我便做你的武装力量,永远保护你。”
侦探摇摇头,拒绝了。
“侦探大人不需要。”
他倔强地认为,他不需要怪物的守护,异类没有资格和他谈永远。
其他三位同期犹如看不见的空气,沉默地守在他身边。
一天后,诸伏景光早已知道自己多次行动已经触动了组织的底线,他可能快死了。
可是他很不甘心,他还没有正式和zero见面!
于是,他来到清水寺,折下了开得最灿烂的一枝樱花。
“zero一定会喜欢的吧。”他喃喃自语。
大雪中的冬樱,是一个奇迹。
zero,樱花很美,下次见面,我们来这里赏樱吧。
他转身返回警视厅。
一个小时,当安全屋里多了一个守护灵时,侦探接听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侦探。”
是柏步丽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和无力,歉意地说:“组织的琴酒引走了我,还有其他更多的人围攻我,诸伏警官在清水寺外被人狙击了。我很抱歉,我的任务失败了。”
诸伏景光的死讯传来时,侦探正在学着做饭。
他怔怔地放下手里刚做好的芥麦面,带着不满的语气自然地说:“我会履行承诺,解决你的仇人。”
柏步丽捂着心脏的枪伤,已经模糊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一抹银白的发色上,嗅着鼻尖的硝烟味,他断断续续笑了起来:“下辈子,我一定要和你好好打一架。”
而不是被憋屈的围攻致死。
“如果有机会……”
侦探先生,不要拒绝我成为您的武装。
这是我的亏欠。
电话挂断,侦探垂眸朝打下手的初春说:“以后不用做了。”
他想认识的那个人,也不会再有机会吃到他做的面条了。
“去清水寺。”
他吩咐道。
初春的速度很快,三个小时后,侦探便站在了清水寺大门口。
警方已经退去,这里一片清冷。
他透彻的视线从地上被雪花掩盖的血迹上一点点移开,最后停留在某个位置。
他上前几步,弯下腰,轻轻捡起被雪花半掩的一枝樱花。
——这是那人,送给我的。
三个多小时过去,花瓣依旧生机勃勃,璀璨唯美。
“您若喜欢樱花,我联系清水寺的负责人,将那棵冬樱买下。”初春建议道。
侦探摇头拒绝,手执樱花,抬步离开。
他喜欢的,只有这一枝。
跟在金发同期身边的四人面面相觑。
“诸伏,你……是不是给某人带来心理阴影了?”松田阵平欲言又止。
诸伏景光紧紧飘在幼驯染身边,无奈地说:“zero又不知道我要送他花,而且这次人生我们都没见过!”
萩原研二不太赞同:“我们都知道这次的小降谷有多聪明。”
好像对方才是开挂的那个一样。
“他很可能意识到了什么。”
诸伏景光不语,只是沉甸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幼驯染的身影,从不肯错开。
从这天起,组织开始动荡。
像是被上帝的手推动着,以一种快速又不可逆转的方式走向毁灭。
在美国的贝尔摩德匆匆赶回来收拾烂摊子,忙碌又疲惫。
偶尔得到一丝空闲,会来到侦探的安全屋,只是那张娇艳的面容再也找不到光芒四射的华贵和骄矜。
“是你做的吧。”
哪怕没有半点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对于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她十分了解。
侦探没有否认,那双清凌凌的眼眸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冷得像终年不化的坚冰。
金发女郎的肩膀塌下,嗓音艰涩地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要毁掉组织。”
或坐或站的守护灵四人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他们一直跟在侦探身边,并未发现组织欺负他。
但侦探真的就是在某天毫无征兆地对组织下手了。
侦探看向花瓶里被养护的很好的樱花,眉宇间多了一抹困惑和茫然:“我不知道。”
他只是想起那位警官曾小心翼翼地、坚持不懈地要卧底组织,摧毁组织,便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这股莫名的情绪一直在胸口激荡,仿佛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在为那位警官报仇。
然而更多的,却是他因为看到那枝樱花时,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心。
他想看看,被诸伏警官守护着的开出璀璨樱花的光明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值得他付出生命吗?
下一瞬,他所有的迷茫消失,眼眸明亮极了。
可贝尔摩德却觉得恐怖,仿佛刹那间,一直沉睡的非人怪物在侦探身体里苏醒,慢吞吞地睁开眼,轻飘飘瞥向地上的爬虫蝼蚁。
不带恶意,却让人恐惧的差点死去。
只见侦探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弧度:“可能是樱花很美。”
贝尔摩德沉默许久,脸上重新挂上了明媚又娇艳的笑容,似嗔似悲地说:“我也一直想要逃离组织呢,如果你愿意喊我一声母——姐姐,我便站在你这边,帮你毁掉组织。”
侦探面无表情地说:“贝尔摩德,你也是组织的一部分。”
所以,你也在我要毁掉的范围内。
贝尔摩德并不意外,她只是叹息说:“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却一直冷冰冰的喊我代号,越长大越不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