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随使团出访的成员中,有几位是临时借调来的小语种翻译,尤以一位姓董的老翻译为首。
这些人自恃精通“稀有”外语,大包小裹带了不少私人物品,登船时便流露出几分“此番远行,恐难速归”的盘算。
登船后,更是将木兰副团长因顾全大局而表现出的耐心与照顾,视作了软弱可欺。
董翻译几次三番提出非分要求:先是抱怨分配到的底舱昏暗潮湿,“影响翻译时的心情与灵感”,要求升级到有舷窗的上等舱。
后又借口“翻译工作耗费脑力,需精致饮食补充”,要求顿顿享用邮轮餐厅需额外付费的西式大餐。其理由冠冕堂皇,无非是仗着使团此行有求于他们的外语技能。
他们负责翻译的,正是那份具有跨时代意义的 “大黄二代”单板计算机的宣传资料与技术简介。木兰行事极为谨慎,在岸上时,根本未让这些翻译接触核心内容。直至邮轮驶入公海,四周茫茫,确认环境相对“安全可控”后,才将资料分发下去,要求他们加班加点完成翻译。
由于IEc目前的官方语言除了英语和法语外,还有就是意大利语和罗曼什语。
意大利语还好说,罗曼什语是什么鬼……
所以,只能让这一堆人慢慢折腾。
或许正是木兰副团长那过于出众、甚至显得有些柔美的外貌,让董翻译及其手下那位年轻学生产生了严重的误判,生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此前那些关于食宿的要求,木兰虽觉不合理,但为顾全工作大局,均一一设法满足。
用的,还是木兰自己辛辛苦苦卖杂志攒下的一点小金库。
然而,人的贪欲总是得寸进尺。就在方才,董翻译那位年轻学生,竟敢在提交译稿时,以工作繁重、心情郁结为由,突然提出“罢工”,并语带轻佻地对木兰说:“……副团长同志,要想让我继续安心翻译也成,除非……您答应和我‘交个朋友’,私下多交流交流思想……否则,这活儿,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此言一出,木兰脸上那惯有的温和笑意瞬间冰封。
那一瞬间,木兰眼底掠过的寒光,与江夏面对技术难题时骤然的锐利,何其相似!
她本质里,与江夏那个“呆毛崽”实有共通之处——平时或许可以不计较,但触及原则底线时,行动力与决断力皆堪称恐怖。
既然好言相劝、优待忍让换不来尊重与尽责,那便换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能动手,就尽量不浪费时间吵吵。
于是,便有了甲板上这一幕。
小强手中缆绳的另一端,便连着那出言不逊、此刻正于冰冷海水中“清醒头脑”的蠢货。
董翻译及其他几位同样心怀怨望、蠢蠢欲动的“学者”,此刻正脸色惨白地挤在几步外的甲板角落,抖若筛糠,再不敢直视那位凭栏而立、裙裾飞扬的副团长。
“诸位,海风清新,想必能让头脑也清楚些。‘大黄二代’的资料,是国家重器,不是你们讨价还价的筹码。任务,必须按时、保质完成。至于其他的心思,最好都扔进这大洋里。否则……
她瞥了一眼还在海浪上方晃荡的那个身影,“下一趟‘兜风’的,就不止一位了。”
海风依旧,巨轮破浪前行。
木兰没再理会身后的动静,目光重新投向海天一线的远方,轻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家伙隔空对话:
“看,人心不用猜,让他们怕,就行了。”
甲板上的插曲迅速平息,翻译工作的效率,自此奇高。
这场发生在邮轮上的小插曲,没有惊动任何人,却悄然彰显着使团副团长的凌厉。
毕竟,要带着跨越时代的宝贝走向国际舞台,光有包容可不够,还得有 “清理门户” 的狠劲!
这一点,木兰和江夏,倒是殊途同归。
海风继续吹拂,小强拽了拽手中的绳子,瞥了一眼海面,瓮声瓮气地提醒:“大姐头,海里那玩意儿好像倒沫子了,跟螃蟹似的吐泡泡……再泡下去,怕是真要喂鱼了。”
“要不,还是拉起来吧,免得回去了您这禁闭,我看都够找个husband顺带把产假休完了……”猴子趴在船舷上也咧开了嘴。
木兰听了这话,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上船前,那个顶着呆毛、在码头挥手的身影,单薄却笔直。
一丝罕见的的红晕,悄然飞上她如玉的脸颊还不自觉地把脑袋歪了歪,竟透出几分小儿女的娇憨来。与方才那个下令“泡海”的副团长判若两人。
“流风冠冕?他就是我的执剑之人?”
木兰低声自问,眸中光晕流转,随即嘴角微扬,哼出一段小曲:
“then Ill walk down the glory path……”
“bring honor and brightness back。”
“theres no turning back this time……”
歌声轻柔,随风飘散。
木兰脚尖轻轻一点甲板,身姿轻盈地转身,像一只灵巧的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船舷。
留下拽着缆绳的小强挠了挠头,一脸懵懂地问同伴:“呃……大姐头刚才那是啥意思?听着像诗,又像歌的……”
“啥意思……你再不把人拉起来,那就有意思了。”猴子一边收缆绳,一边翻了个白眼。
“待会儿大姐头要是回过神,发现人没了……她就能给你现场表演一个什么叫‘狂澜,分割天地’!”
……
就在木兰想往下走的时候,突然又嗯了一声。
目光再次投向海天一线的远方,秀眉微蹙。
这海水的颜色,远处岛屿的轮廓,似乎与预想中通往欧洲的航路不太一样。
按原计划,此刻该驶入印度洋中部,可眼前的海岸线越来越清晰,空气里还飘着股陌生的湿热气息。
她扭头喊来猴子:“去查下航线图,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
猴子帮着小强把那一坨捞起来后,身形灵活地消失在舷梯方向。
约莫一刻钟后,他一脸古怪地跑了回来,压低声音:“大姐,问清楚了,咱们……咱们跑到泗水来了!”
“泗水?”旁边正给某人控水的小强猛地抬起头,铜铃大眼里满是困惑,“俺滴娘咧,咱不是出国了吗?咋绕回山东济宁老家那边去了?这船开迷瞪了?”
木兰接过海图一看,差点没气笑。
海图上标着的 “Surabaya”,分明是印尼第二大城市泗水,跟山东那个内陆县城八竿子打不着。
诶,您还别嫌这名字怪,也别问为啥这南洋地界冒出个这么中原范儿的名儿。问就是咱祖宗给取的!
早年闽粤一带的华人“下南洋”闯荡,在此地聚居贸易,生生把这片热带港口叫成了带着故乡水韵的“泗水”,音译过去才是“苏腊巴亚”。
这地名本身,就是一部海外华人拓殖史的活化石。
所以,某个鱿鱼拿着经文说什么那是他们的应允之地,被咱家大佬打断后,后面连个泡泡都不敢冒?
要按他们这种算法,啧啧啧……
有没有人哭不知道,反正我们应该笑的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