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祝?”陈许延的嘴角扯起了一抹奇怪的笑。
没想到,他居然是钟天祝。
眼下朝廷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了燕家身上,钟天祝出身不好,只不过是个考了几次童生都没有考上的泥腿子,起义的最开始也只是带着周边的几个乡镇,最后带动了一个城。
现在占据的三个城也都是苦寒之地,并不比之前失去的疆域更值得朝廷在意。
“快睡。”陈照毫不留情的熄灭了油灯。
陈许延闭上了眼。
—院门口西边房
“你是说,陈许延已经猜到咱们的身份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林曾节一脸怀疑的看着金永怀。
这小子确实不是一个迂腐的读书人,再加上同样的出身,所以他们对陈许延的观感一直都不错,比看卫思齐那小子可顺眼多了。
只不过,为朝廷效力一直都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他们注定跟陈许延不是一路人。
背道而驰是迟早的事。
李文韬端着自己的洗脚水就要出去倒。
林曾节连忙问道,“大哥,你怎么没反应?”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你自己做的蠢事导致身份暴露还怕别人发现?难道你现在还想去杀人灭口?”李文韬差点就把手里的洗脚水倒在了他的脸上。
几年前刚刚死里逃生的时候这小子还是挺谨慎的,事事小心翼翼,怎么在厚云城待了几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将洗脚水倒在了刚刚冒头的那茬葱上,这葱今天还被他们踩了几脚,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长好。
林曾家又看向了金永怀,“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想对那两个小子动手吧?”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金永怀侧身看了他一眼,“你那脑子要是实在不好使,听不懂话,最好还是别用了。”
当初大哥带着他们几人袭营的时候幸好是吩咐他的指令是清楚简洁的,要是绕一点,林曾节八成得死在战场上。
要不说这人傻人有傻福?
李文韬走进屋内平静的躺在了榻上,他的难得有些茫然,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的未来。
——皇宫中
周禹晟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炼丹炉走来走去,周围的侍卫和宫女都沉默的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吩咐。
与此同时地上正跪着的童男童女们心里也惊恐万分,跪在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了,他们也不知道哪天就要成为狗皇帝炼丹的材料,他们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双手捂住嘴任凭眼泪留下。
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宸贵妃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殿内。
打扮华丽的美人走进了殿内,“皇上万福金安。”
周禹晟很快就拦住她的腰把她扶了起来,“爱妃不必多礼,朕不是说了你不必在朕面前多礼吗?”
独孤南歌浅笑道,“我担心前朝那些人将我视作祸国殃民的妖妃,爹爹也嘱咐过我千万不可任性。”
“朕知道了。”周禹晟的脸上多了一丝怜惜。
“等朕的长生不老丹彻底的炼成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了,日后我们一同临朝,生生世世统治周朝可好?”
独孤南歌趴在了他的胸膛前,脸上露出了嘲讽,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那自己是极好的,皇上必定能够得偿所愿,妾身也希望能早早的等到那一天。”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都入宫两年了,为何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有了孩子,他们独孤家才能上位,还得再等等。
“朝中可有什么要紧事?”周禹晟这话问得很随意,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很在意。
在他看来,那些小动乱都是小打小闹,等他的长生不老丹彻底的炼成了再腾出手来也不迟。现在这些把持朝政的人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工具而已,燕家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师出无名,注定永远都乱臣贼子。
“有我爹爹在,自然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是需要你担心的,只不过,最近城中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孤独南歌的嘴角挂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哦?有何趣事?”周禹晟的兴趣被挑起来了。
......
——考试
“陈许延,你可得好好考,要是你真考上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我跟我爹说我要跟着你。”卫思齐看着前面考院门口乌泱泱的人,其实他也有些期盼自己有这么一天。
陈照沉默的隔在了两人中间。
他看向了陈许延,“你现在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了,这次考不上也还有下一次,家里人都不急,你平平安安考完最要紧。”
卫思齐听到这话尴尬的挠了挠头。
突然间周围一阵惊扰声传来,紧接着几人就被分开了,过了好一会他们几人才重新聚在了一起。
“诶,这些人怎么回事?会不会走路?这么宽的路硬是要挤到我们中间来?”卫思齐无奈的看了眼脚下的几个大黑脚印。
“气死我了!我又得自己回去洗刷?!”自从他来了京城后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这浆洗也不例外。
此刻自然是气恼到不行。
陈许延手里的考篮也有些不稳当,陈照在第一时间就挤过去了,接过了考篮。
李文韬三人一左一右的把他们拉过来了。
“怎么了?”陈许延猜到李文韬看见了什么。
李文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在他的考篮中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就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写满字的小抄。
卫思齐吓得半死,“这,这是谁干的?他这是想要你的命吧?肯定是孙家人干的!他们肯定觉得咱们是一伙的,想让你出事!”
“舞弊这可是大事,其心可诛!”
“这是谁放的?”陈照心里既惊又怕,他一直跟在陈许延身边都没发现异常之处,还是大意了。
他原本想的是这考篮等进了考场还是得他自己拿,干脆让他适应一会,知道轻重。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人给算计了,他又重新将小抄给包好了。
李文韬指了指前面正茫然的寻找他们几个的举子,“就是他趁乱放的。”
卫思齐看了一眼那人,“那是我大表哥!孙奕勤!”
“果然是孙家!”
林曾节脸上有些不屑,“他跟你有仇报复你不就完了,实在不行还能报复咱们这些同伙,报复一个读书人?亏他也是个读书人!”
“把纸条给我,我等会塞到他的考篮里去。”
陈照握紧了纸条,“我自己来。”
“你们去吧,我送他进去。”李文韬看了眼后面的人群,似乎是围过来的越来越多了,恐怕再等一会贡院门口就要排起来长队了。
陈照又看向了陈许延,“别放在心上,好好考。”
“我也去。”卫思齐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放心吧哥,影响不到我什么,我先进去了。”陈许延拎起了考篮。
......
一直看到陈许延提着考篮进了贡院他们才行动起来,期间金永怀不知道什么时候磨蹭到了孙奕勤身边不让他进去。
“你这人要干什么?我是举子!”
“你们两个蠢货还不赶紧把他拖开,我要进去考试了!”孙奕勤的考篮险些被撞翻了。
他已经看到陈许延平安无事的进去了,心里暗道失算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他刚才没有把纸条扔进去?
金永怀伪装成了一个醉汉,整个人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的样子。
“苍天不公啊,苍天!我屡次落榜,真是苍天不公!”喊了几下他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考场外的士兵见状也不好怎么收拾他,毕竟是个醉汉,只好拖着了扔到了距离贡院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扔着。
孙奕勤心有不甘,陈许延进去了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个醉汉他都没有办法收拾?
“一帮废物!”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幸而那帮士兵没有听到。
“还不帮我把考篮提着!”两个小厮手忙脚乱的接过来。
陈照和李文韬两人打打闹闹的从他身旁经过,径直撞翻了他的考篮。
“不好意思,刚刚送考完家弟,有些情急。”陈照的那张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
自然也是看不出多少歉意的。
“你眼瞎?这么宽的路你就非得往我身上凑?”孙奕勤看着小厮捡东西,心里的气自然是对着他们发泄的。
陈照的眼神有些犀利的锁定在他的身上,原来他也知道这路宽敞得很。
李文韬讪笑道,“抱歉了,一时情急,想必你们也是能够理解的,再说了,刚才我们还看到你也曾无意撞到他人的考篮,按理说应当也是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情的。”
孙奕勤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撞到别人的考篮了?”
他仔细的看着两人的面容,确实不是陈许延身边那几人,难道是巧合?
“你们要是再缠着我闹事,小心我去通报你们阻碍举子考试!”说罢他就抢过小厮手里的考篮,头也不回的进了贡院。
很快就到了他的搜身环节。
他们几人适时的卸下了脸上的简易乔装打扮。
“科举舞弊,你胆子不小啊!是不是以为我们检查不出来?”每年都会有些心存侥幸的人,但无一例外都被发现了。
孙奕勤的脸霎时就变得铁青,“我没有,我没有!这不是我的,这是别人塞进我的考篮的。”
但门口的考官显然是听多了这套说辞,“把他押走!”
几个士兵毫不客气的像拖着死狗一样拖着已经腿软的孙奕勤离开。
在看到陈照,卫思齐几人后他又死命的挣扎起来了,“是他们!是他们害我!那纸条明明是我塞到别人考篮里的!”
两个士兵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们显然都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飞快的拖着他就离开了贡院门口。
卫思齐被指认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有些莫名的心虚,但很快他就被林曾节肘击了一下。
“你这小子是真熊,你有什么好怕的?”他非得把他这别扭的性格掰正不可。
“谁说的?我没怕!”他刚才还帮忙拦住了那两个小厮,他怕什么了?
他爹要是知道他现在都有这样的胆识了,不得好好夸自己?
“我们回去吧,三天后再过来?”
陈照点头,“走吧。”
......
——九天后
考完这九场陈许延真觉得这罪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原主的这副身体勉强还能撑得住。
“我背着你上去。”陈照一把背住了陈许延。
剩余几人手忙脚乱的拎着他的东西跟在后面。
金永怀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考子,这些人的状态甚至还不如陈许延,这科考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费脑子费身体。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被人接走了。
一回去陈许延就洗完澡躺下了,只是还不等他睡就又被陈照拉起来了。
“先吃碗面,吃了再睡。”陈照直接把桌子搬到了床前来。
陈许延笑了笑,“哥,我走到桌边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闻到面香他的肚子就响了起来,他确实是饿了,没多久他就吃完了一大碗面,随即就又躺回了床上。
陈照还原了桌子的位置,端着空碗就离开了房间,临了还把窗户给关上了,房间内彻底安静了。
屋外四人正在聊孙家的事,现在整个京城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了。
“听说皇帝都发了老大的火,说是孙家家风不正,孙家教出来的一个科举舞弊,一个豢养小郎君,另外一个女儿更是心肠如蛇蝎。”卫思齐脸上十分认真。
皇帝都注意到了这件事,那就证明孙家的事都能被翻出来,就连孙江锡宠妾灭妻的事都没能瞒得住。
“现在那些言官御史都没有再指责皇帝炼丹,就连让独孤家一家独大的事都搁置了,都是在骂孙江锡的,说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居然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文韬的表情十分复杂,“皇帝还管这种事?”
受灾的百姓不管,边疆不想着收回,燕家也不打压,起义的也不派兵镇压,整天想着凑这种热闹?
什么狗屁皇帝。
卫思齐不明所以,“对啊,所以这证明这事完全就是孙家自己问题大得很,跟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