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放下酒盅，看着眼前这个快被日子压垮的男人，眼神平静无波，慢慢开口：
“你觉着，你对人好，就是掏心掏肺，把自个儿的东西，全部给贾家？”
傻柱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他真是这么干的。
食堂带回来的饭菜，热乎的馒头，自己的工资……哪一样不是优先紧着贾家？
“我……我不是……”他声音干涩，试图辩解，“院里……秦姐家最难……”
“最难？”黄智超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院里比贾家难的不是没有，你何曾正眼看过？你帮过谁？你只看得见你秦姐！你所谓的‘做好事’，不过是自我感动，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傻柱被噎得说不出话，黄智超的话像锥子，一下下扎在他心上，把他过去那些引以为傲的“理儿”钻得千疮百孔。
“你琢磨琢磨，”黄智超放下酒盅，指节又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笃笃声仿佛敲在傻柱的心坎上，
“你爸，何大清，当年为啥走得那么干脆？真就是看上寡妇那么简单？”
傻柱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惊疑和不敢置信：“你……你这话啥意思？你知道啥？”
“我知道的不比你少。”黄智超语气平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以为院里大权在握的壹大爷，当年对你爸就没点想法？
何大清那手艺，那工资，碍着谁的事儿了？你爸前脚走，他后脚就来‘照应’你们兄妹，尤其是你，是不是太巧了点？”
这话如同惊雷，在傻柱脑袋里炸开，嗡嗡作响。
他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他一直觉得，是老爹混账，抛弃了家，是壹大爷心善，像亲人一样拉拔他……
“壹……壹大爷他……他教我做人……”傻柱嗓子发干，声音都在抖。
“他精明着呢。”黄智超毫不留情地戳破，
“何大清一走，你这没爹管的傻小子，不正好是他培养养老工具人的最佳人选？听话、能干、认死理儿，还对你那个‘秦姐’有心思。多好拿捏？”
黄智超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傻柱那张又茫然又痛苦的脸：
“他怎么培养你？他告诉你，要‘善良’，要‘乐于助人’，要‘有担当’。这话没错吧？可他把这‘善良’、‘担当’，全给你引到谁身上去了？”
傻柱脑中瞬间闪过壹大爷语重心长的教诲：“柱子，秦淮茹不容易，你得多帮衬着点，这才是爷们儿担当……”
“他让你觉得，帮贾家，就是最大的‘善良’，是你何雨柱天经地义该干的！”黄智超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把好吃的、钱，往贾家送，他夸你‘懂事’、‘厚道’。可你要是稍微多顾着点你亲妹妹，或者对贾家有半点犹豫，他是不是就得敲打你，说你不像个爷们儿，没良心？”
傻柱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壹大爷那张看似正直的脸在他眼前晃动，每一次他想给雨水留点好东西时，壹大爷那不赞同的眼神……
秦淮茹感激又依赖的目光……
贾张氏理所当然的索取……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黄智超拿起酒瓶，又给傻柱倒满，劣质酒“咕嘟”一声，酒沫溅出。
“你再想想，还有聋老太太。”黄智超没放过这个关键人物，
“老太太在院里德高望重，你也孝顺她。她是不是也总念叨，秦淮茹守寡带着孩子多难，让你能帮就帮？是不是总夸你心眼好，是院里的‘好孩子’，把你往那‘大公无私’的道上推？”
傻柱的脸彻底没了血色。没错，聋老太太确实总这么说。
每次他给贾家送了东西，老太太知道了，总会摸着他的头，笑眯眯地夸他：“好孩子，就得这样，有良心。”
那夸奖，曾让他觉得无比光荣。
“一个明着给你洗脑，让你当‘接济专业户’，一个在旁边敲边鼓，给你戴高帽，让你下不来台。”黄智超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傻柱的眼睛，
“他们俩一唱一和，把你捧得高高的，让你觉得你是贾家的救世主，离了你她们孤儿寡母就活不下去。让你觉得，你为贾家付出的一切，都是光荣，是了不起的善举！”
“可实际上呢？”黄智超的声音陡然转冷，
“实际上，你就是他们俩手里最好用的一颗棋子！一个给贾家源源不断输血的工具！易中海拿捏着你，就等于间接控制着贾家，顺便给自己找了个最合适的养老保障！聋老太太呢？
她动动嘴皮子，就落个慈眉善目的好名声，还能看着你这个‘傻小子’有‘出息’，何乐而不为？”
“养老……”傻柱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第一次理解它的含义。
壹大爷不止一次说过，以后老了就指望他了……
“哐当！”傻柱手里的酒盅掉在桌上，劣酒洒了一片，他却毫无知觉。
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碎裂。
这二十多年，他引以为傲的“善良”，他坚信不疑的“道理”，竟然是这样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为……为什么……”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我……我对他们不好吗？”
黄智超靠回椅背，端起自己的酒盅，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
“算计你？也许在他们看来，这根本不算算计。这叫‘培养’，叫‘引导’，叫‘为了你好’。”
他顿了顿，看着傻柱那副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补充道：“让你当个他们眼中的‘好人’，不好吗？”
黄智超没再往下说。真相的冲击力太强，一次捅破太多，能把人彻底压垮。
他得给傻柱留点儿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这残酷的事实，消化这二十多年活成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