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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疫情期间想去医院也不太容易,有很多感染了的人,都在医院里没了,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谁也不敢说。

他也只能一边做视频,继续赚着离开这座城市的钱,一面拼命健身,同时戒掉了所有的垃圾食品,希望借此能让自己的身体状况得到改善。

五月份,社会秩序终于全面恢复,纪明第一时间去查了身体,然后得到了一个让他绝望的结果。

他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看着检查报告,纪明笑了。

如果将自己从自己的人生中剥离出来,成为一个旁观者,再回过头看自己的生活,真他妈像个不折不扣的小丑!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个人爱自己,却始终等不来,那种难过的心情,字典里的解释叫做失望。

到叶瑶离开,再到自己好容易找到了人生目标,又在转眼之间破灭。

他终于明白,这种心情,叫做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妇产科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原来是护士在通知正在等候的家属,说里面的产妇已经生了,是一个五斤多重的男孩儿,母子平安。

男女双方的老人喜极而泣,连连感谢护士,这种超越了正常范畴的喜悦之情。

在来检查的路上,纪明听他们聊天的时候,知道了关于他们的一些事。

原来产妇和他先生一直不孕不育,这已经是他们结婚的第六个年头,现在终于圆了做父母的梦,怎么能不让他们的亲属跟着激动和喜悦……

旁边的医生则是十分淡漠,不论是面对得了绝症的自己,还是那有了新生儿的家庭……这一切,都源于他们的司空见惯,麻木已经是他们的代名词。

在那一户人家快要失控的喜悦当中,纪明看到了新生的力量,却下意识的跟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于是先前出报告的科室,散发出来的灯光形成了一道分界线,彼岸是新生,对应的他则是死亡。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输,有人老……合在一起,便是众生相。

但马上,他想明白了。

他突然想珍惜自己还活着的时光,不想违心的活着。

既然做自媒体是自己的所爱,那就撸起袖子一干到底,而爱一个人,就该不顾一切的和她在一起!

单位已经管不到自己,只要自己别死在单位,别杀人放火,每个月都能照常领到工资,也无所谓在不在哈市。

他马不停蹄的坐着火车,来到了丹江市,却已经是晚上。

纪明只能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打算休息一晚上,明天去见叶瑶一面。

刚刚躺下没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女人声音,在纪明的耳边响了起来。

“先生,需要按摩服务吗?”

纪明刚想回绝,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

他从床上起身,然后打开了门……然后,他瞳孔紧缩,他呆立在了原地,嘴巴不停的耸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

即便过了很久很久,即便叶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纪明,依旧不愿意回想起这个夜晚。

他会忍不住思考,忍不住一遍遍的在心里叩问,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

昏暗的灯光下,纪明就像木头一样的看着面前的叶瑶。

她化了非常艳丽的装,但明显手法不是很好,以至于在这样的灯光下,脸色十分惨白。

她穿着低胸衣,包臀裙,处处都带着风尘的气息,而纪明也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梦中是不会有那么多细节的。

“好久不见……就像做梦一样!”

半晌,纪明才笑了出来。

他已经感觉不到心痛的滋味,因为它已经死了,死在了见面的一瞬间。

“我也很希望是一场梦,可它不是梦。”

叶瑶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两个人都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都倒在了过去的美好中,只能死死的沉默着……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多出了一个叫做时过境迁的东西。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不论如何,都该有个结果,对吗?”

片刻之后,纪明终于开口了。

生命会有结束的一天,但他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这段感情,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结束的。

……

一家酒吧里,纪明跟叶瑶靠窗而坐,纪明习惯性的要了一杯白水,而叶瑶则是点了一杯美式。咖啡跟白水之间,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是她最爱吃的杏仁儿跟开心果。

“想不到,你还能记得我爱吃什么。”

“我还记得你曾经的穿着,至少跟性感是不搭边的。”

叶瑶有些失神,纪明这话无疑是在暗指她现在的风尘气息。

她了解他的求知欲,就算这段感情没有结果,他也一定要知道,这中间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母亲感染了新冠,你知道的,东京城那个地方管控起来……”

叶瑶的一句话,直接让纪明点了点头:“我懂了。”

纪明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被计划的便是爱情,他跟叶瑶的确可以把爱情憧憬的很美好,可现实生活却总在抹着黑,让他们迷失在爱情的泥流中,被现实撕扯着。

两个人再也无法说些什么,叶瑶率先起身,因为她还要赚钱去还自己母亲的医药费,一如她母亲给她父亲还医药费一样。

这一刻,纪明更加相信轮回,就像花开了一定会枯萎,夏天走了一定会迎来晚秋,潮起一定会有潮落,日升一定会有日降一般……

走出咖啡店,纪明恍惚的看着,清晰地只剩下了那华夏电影城的广告牌,矗立的楼群,好像变成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树,构成了一片城市森林。

而纪明站着的位置成了最透风的地方,威胁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却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站在他的身旁。

他捂住了胸口,嘴角溢出了血丝,终于不再自欺欺人。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叶瑶也蹲在了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死别至少伴随着心的熄灭,而生离却是一颗死不掉的心,在烈火的炙烤中,痛苦的翻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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